元驥:“……”
你知道個屁。
元驥氣有些喘不上來, 低咳了兩聲,賀樓忙扶他坐下,道:“師叔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這是前半句,元驥聽完,還沒來得及寬慰。
賀樓又道:“我就進去陪陪我師尊,他受傷了,不能將他一個人丟在那裡。”
元驥:“……”
元驥欲言又止,最後幾乎有些惱怒:“你知道你師尊現在什麽情況嗎?他自己都控制不住,要折疊虛空,把自己藏進冰冷無垠的虛空縫隙中保護我們,映月,你別給他添亂。”
賀樓稍稍一愣。
“虛空縫隙?”他空白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點驚慌,“那豈不是,之後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要快些進去!”
他說著就要往光幕裡衝,元驥死活拉住他,單手勾住他的脖頸,耐心勸道:“映月,映月……你聽師叔說,你師尊最疼你了對不對?倘若他活著出來,你卻在裡面出事,他要懊惱一輩子的,你等等他,等等他好不好……”
賀樓:“他受了很重的傷,我想見他,我要見他。”
兩個人牛頭不對馬嘴,元驥已經不不知道該拿什麽來勸他,這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換做任何一個人多少能說動三分,可賀樓好似完全聽不見,所有的道理和警告,都是他耳畔嗡嗡的蜜蜂,不能令他有絲毫動搖。
“師叔,讓我進去!”
光幕已經消失超過一半,說明折疊已經接近尾聲,賀樓盯著上方不斷下落的光幕線,聲音中帶上了顫抖。
“等我,師尊,等等我,等我一下……晏醉玉!你等我一下!”
他死死注視著前方,四肢瘋狂掙扎著,像那種瀕死的幼獸,元驥幾乎要控制不住,拉扯糾纏間,賀樓張嘴咬在元驥小臂上。
元驥痛吸一口氣,忽而覺得這個情景很是熟悉。
上回見到,應該是在叩仙大會的十方台。
他下意識去看賀樓的表情,卻見賀樓眼眸欲要滴血,湧動著雜亂無章的情緒,堅定和偏執交織,平湖底下全是滔天巨浪。
“瘋子……”元驥再度喃喃出這兩個字。
上一回在十方台,晏醉玉讓瘋子重拾理智,如今,那個能管束瘋子的人在光幕背後,生死不知。
元驥一個失神,手上力道竟然松了一下,賀樓趁此機會從他懷中衝將出去,直奔一個剛剛出現還未來得及修補的漏洞。
他的身形迅速穿過光幕,消失不見。
欲出手修補的仙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向元驥。
“真是。”元驥頭疼地錘了一下地面,伏地良久,才萬般無奈地歎氣道:“補吧。”
這師徒倆,個個都不叫人省心。
賀樓甫一進去,直接就跪下了。
需要二十多名仙尊聯手鎮壓的識海暴動,他怎麽抵抗得住?前腳剛衝進來,隻覺得眼前一花,口鼻中溫熱的液體淌出來,匍匐在地動彈不得。
賀樓恍惚間想,好像要死了,連師尊的面都沒有見到,真難過。
他七竅流血,五感迅速變得混沌,渾渾噩噩地在地上趴伏一段時間,忽然又覺得好了許多。
乾涸的血跡凝固在眼角,他用力眨眨眼,淚液將血塊衝刷乾淨,眼前清晰起來。
賀樓茫然地起身,四下望去,這裡臨近斷崖的邊緣,行差踏錯一步底下等著的便是粉身碎骨。他上回來時,記得從這裡看,群峰連綿青山蒼翠,如今相鄰的兩座山峰已經被夷為平地,空中全是若隱若現的透明遊絲,水母一樣,搖頭晃腦,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天地裡暢遊。
他沒回頭,不見自己後腦距離兩寸左右的位置,浮著一抹雪白流光,流光瑩瑩,虛幻莫測,本體裹在流光內部,看不真切,隻隱約見到,應是塊巴掌大的白玉。
賀樓不曾修煉,沒有建立靈台和識海,所以他感覺不到,駭人的識海威壓正給他圈出安全的一畝三分地,以他為中心,瘋狂亂竄的靈識遊絲被掐著脖頸安靜下來,鎮壓還在往遠處蔓延,識海暴動,正在以這種詭異的方式平息。
賀樓舉目望著,只見得一片狼藉,看不見晏醉玉在何處。
一條遊絲在他面前笨拙拱動,興許是沒掌握好技巧,拱了半晌也不見有什麽成效,賀樓被吸引了一點注意,微皺著眉,尋思著,莫非這便是靈識?
他試探著點了一下遊絲的尾巴。
遊絲卷上他的指尖,觸若無感,賀樓正看得入神,驀然感覺天靈蓋一陣戰栗,渾身過電似的,自後頸一路劈裡啪啦炸到尾椎骨,靈魂被愉悅充斥,幾乎要飄飛起來,舒爽得近乎詭異。
他倉皇失措,連忙甩掉那絲靈識,羞恥感後知後覺蔓延上脖頸,整個人燒成一隻煮熟的蝦。
……對了,靈識不能亂碰的。
他捂著心臟,急切喘息。
“嗯……”
他無所適從時,另一位也似有所感,悶哼聲低低響了起來。
凌亂碎石間,晏醉玉盤坐正中,雙眸緊閉,眉心有一點殷紅的血色,似乎是識海碎裂帶來的傷口,除了這點紅之外,他整個人毫無血色,端坐在那裡,像具了無生息的屍體。
賀樓當即顧不得什麽靈識,疾步上前。
“師尊……”賀樓捧起晏醉玉的臉,連聲呼喚:“師尊,我是賀樓,你看看我,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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