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樓被罵了一句,沒什麽反應,聽二人吵,倒是隱約有點頭疼。
他們相識不過短短一日,彼此秉性都不了解,之前說話都客客氣氣的,賀樓還真沒見過唐書如此暴躁的樣子,當真是小身體大能量,“可……可以了,不用管他。”
他手忙腳亂地抓住唐書亂踢的腳,盡力安撫,“我不生氣,不生氣……好,你也不生氣……”
唐書可以跟陸百川紅臉,卻不好意思波及賀樓,訕訕地安分下來,“不生氣就好,我……我頭腦發熱,你別見怪……”
賀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尷尬地扯出一抹笑。
三人逛到頗晚,才回晏醉玉提前訂好的客棧,賀樓被唐書按著腦袋買了四身衣裳,提著大包小包進門,問過掌櫃才知道,晏醉玉早就回來了。
“……”賀樓抿著嘴角,告別兩位小夥伴,飛快上樓。
屋內點著一豆燈火,晏醉玉剛剛沐浴過,發尾濕潤,眉眼被熱氣氤氳得很是柔和,賀樓敲門之前,他正提筆寫信。
敲門聲起,規規矩矩,響了三聲。晏醉玉落筆的動作一頓,立刻彎了眉眼。
“進來。”
唐書和陸百川不敢大晚上敲他房門,小二敲門會說明來意,這樣不合時宜的拜訪,這樣的敲門聲音,除了小瘋子,別無他人。
門被推開來,晏醉玉沒有抬頭,手上迅速寫完最後幾個字,賀樓的腳步帶著一點輕快,逐漸靠近,而後窸窸窣窣地跪坐在書案邊上。
晏醉玉擱下筆一抬眼,愣了一下。
他早知道賀樓容貌熾盛,第一次見面就曾用漂亮來形容這個少年,但賀樓平日裡總是粗布短打,頭髮亂糟糟束成馬尾,不說折損,至少把惹眼的外貌遮掩了三四分。
如今換上合身勁裝,護腕束得緊緊的,肩背削瘦卻筆挺,高馬尾箍上獅首發冠,蓬勃的少年意氣撲面而來,任誰看了都要誇讚一句,好俊俏的兒郎。
晏醉玉掃了一眼,目光落在腰上——寬腰帶,白玉鉤,將衣料束出些許褶皺,勾勒得腰肢勁瘦纖細。
晏醉玉看了一會兒,有點移不開眼。
賀樓:“師尊?”
他一句話不說,進來時還信心滿滿等待誇讚的賀樓不由得局促起來,搭在書案上的手指不自覺蜷著,“你、你覺得,不好看嗎?”
晏醉玉恍然回神,目光從腰間,移到賀樓忐忑不安的臉上,心好似被誰的爪子忽然撓了一下,有些癢,癢得他聲音都壓低了。
“特意穿來給我看的?”
賀樓耳根紅了一小片,“不,也不是,我剛好穿著,聽說你回來了,想給你看看……”
他停頓一下,又說:“唐書今天晚上,非拉著我買衣裳,我知道是你怕我舍不得買……”
晏醉玉支著額頭,暖黃燭光下,賀樓雌雄莫辨的五官柔和得像一幅畫卷,他視線下垂,姣好的唇不自覺抿著,白皙脖頸因為緊張迅速暈染上緋色。
怎麽會這麽軟……
晏醉玉詫異之余,不免失笑。
叩仙大會沒過多久,賀樓渾身浴血、眼神銳利如刀子的模樣還歷歷在目,那時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匹狼崽,能吃人的狼崽。眼下……
晏醉玉覺得,自己要吃了他,他都會乖乖的。
所以,小崽子是誰對他好,就對誰露肚皮是麽?
“好看。”晏醉玉覺得自己的嗓子應該被溫水泡過,否則怎麽會吐出如此溫柔綿長的聲音,“好看極了。”
賀樓眼睛一亮,目光還沒抬起來,先展露出笑顏,然後他猝不及防跟晏醉玉對上視線,刹那間心跳一停,轉而如擂鼓般瘋響起來。
“我……”
他吐了一個音節,就忘了要說什麽。
晏醉玉懶懶地撐著額頭,眼尾閑散地翹起,唇邊含笑,他望向賀樓的眸子是一泓深湖,古井無波又似有漣漪,只是湖底太深,看不透藏著什麽。
他還饒有興致地:“嗯?你怎麽?”
賀樓被那低沉溫潤的一聲「嗯」砸了個暈頭轉向,脫口道:“你聲音真好聽。”
晏醉玉愣了一下,俯身低低地笑起來。
“你……大晚上來敲我房門,就為了給我看你的新衣裳,然後誇我聲音好聽?”
這話怎麽聽怎麽不對,晏醉玉故意捉弄,賀樓百口莫辯,“不,不……”
他不了半天,瞥到晏醉玉桌上擺著未寫完的信紙,連忙轉移話題:“你,你剛才在做什麽?”
晏醉玉笑了一陣,舍不得再欺負他,順著話頭道:“給宗門寫信呢,沒什麽大事。”
賀樓腦子還渾渾噩噩,順嘴就往下接:“疫病的事?你查到了?”
晏醉玉訝然側目。
賀樓話出口就後悔了,惱得差點撞牆,明明之前想好……旁敲側擊,一點一點從晏醉玉口中挖出消息的,現在這樣,明顯他自己已經逾越地將該揣摩不該揣摩的都揣摩完了。
萬一是機密……
晏醉玉倒不像生氣的樣子,他讓賀樓坐近點,問:“怎麽說?”
賀樓僵著,不敢說。
晏醉玉失笑,“我不生氣,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我們去莊子,本來天黑之前能趕到的,不用在虞雲城歇腳。”賀樓仔仔細細地瞄著他的神色,心下稍定,“我想,你應該是特意來查虞雲疫病的。”
晏醉玉:“那你覺得,我為何要先查虞雲疫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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