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的傳統,燈會上贈燈,意味著祝福對方萬事順遂,安寧喜樂。
他把其中一個燈籠遞給晏醉玉,那燈籠外觀普通,燈紙也不夠通透,跟他人手中燦然奪目的燈籠比,顯得如此黯淡。晏醉玉提著端詳兩眼,說:“我不喜歡這個顏色,咱們回去路上抓點螢火蟲吧?綠綠的,好看。”
賀樓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你喜歡綠色啊?嗯,我給你抓,你上回也給我抓了,我要謝謝你。”
然後他一邊走,一邊巴巴地給晏醉玉喂糖餅:“你吃這個,以前我每回逛燈會,婆婆都給我買,不過西市的那個老鋪子關門了,不知道這家味道怎麽樣……”
晏醉玉偏頭咬了一口,還行,糖漿放的有些多,膩人。
“嗯……好吃,我覺得比正街上最有名的那個……漱芳齋的糕點都好吃。”
賀樓又不傻,知道他在哄自己,但還是樂得美滋滋的,“你跟別人說話都這樣嗎?那應該很多人喜歡你吧?我小的時候不愛笑,脾氣特別臭,只有婆婆喜歡我,大家都不喜歡我。”
“那要看誰,要是跟常德說話,我一定不這樣。跟掌教師兄說話也不這樣,可能是他們年紀大了,我跟他們說話,心裡不高興。”
賀樓對掌教多少有幾分敬重,心道這可不興說,他抿著嘴,按捺笑意。
“那、那跟我,應該還好嗎?”
晏醉玉瞥他一眼,拖著尾音,“你啊……”
“我可太愛跟你說話了!你是我見過最膽大包天的小徒弟,混熟了天天你啊你地叫,我這個師父當得一點架子都沒有。”
“不……是寧栩說,沒有賜冠之前不算正式入門,我叫你師父,怕你覺得我僭越,叫你仙尊又生疏……”
“你想得還挺多。放心吧,我不生氣,你愛怎麽叫怎麽叫,嗯……叫我名字也行,反正你叫起來,應該挺好聽的。”
“?這有什麽好聽的……”
——
燈會一晚,把陳家大半族人送進去了,而陳老爺心心念念的樂遊仙尊,直至塵埃落定,甚至燈會後第三日才趕到。
“我說扶搖,你打這些鬼主意,能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我還奇怪,你突然傳信讓我遲一點出發,我以為有什麽要事需要協助,結果你來這出。說罷,這其中有幾分你的手筆?”
賀樓的破落小院,迎來一位扶搖仙尊後,又迎來一位樂遊仙尊,簡直蓬蓽生輝。
晏醉玉悠閑地晃著躺椅,手裡搖著蒲扇,並不答話。
元驥:“不會吧,全是你的手筆?”
晏醉玉誇他:“樂遊仙尊真聰明。”
樂遊仙尊不需要他的奉承,並且想翻白眼。
“沒留下什麽痕跡吧?”
“放心,我做得隱蔽。”晏醉玉停頓一下,“不過陳家那位老太爺,是被我折騰嚇死的。”
元驥倒吸一口涼氣,“你完了,師兄定會找你算帳。”
其實嚴格來說,仙門之中,雖說有不能隨意插手凡間事的規矩,但仙門除妖殺祟,跟邪物勾結的平民也不少,所以偶爾一條性命,只要理由充分,並不會有人抓住不放。
可此次此事,無論怎麽說都輪不到晏醉玉管,晏醉玉不僅逾矩管了,還沾了一條人命,掌教不罰他,半年都睡不好覺。
“隨便,我現在是,虱子多了不怕癢,他還能怎麽罰我,竹條抽我?關我禁閉?”晏醉玉慢悠悠搖頭,“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晏醉玉了,現在的我,無所畏懼。”
元驥嗤他:“得了吧,你是不怕師兄,但你不怕你小徒弟?不然火急火燎把我喊過來幹嘛?不就是想一個人扛下來,讓我給你小徒弟擦屁股。”
晏醉玉挑眉,“你說話愈發不風雅,再說,我小徒弟的屁股,我已經擦過了,乾淨得很。”
“你風雅。你的尊臀呢?乾淨否?”
晏醉玉確實做得不是那麽天衣無縫,需得有人盯著,遂表示甘拜下風:“感謝俠士義氣出手,您的大恩大德,在下沒齒難忘。”
他們油腔滑調地調侃片刻,元驥忽然道:“來此之前,我照你說的,把陵江的情況往五大仙宗那邊遞了一下,斬月仙山出面召開了一個小會,那會議我去的,我走的時候還沒開完,但我聽意思……可能陵江亂象,仙門要插手了。”
斬月仙山是現存最古老的五大仙宗之一,有什麽需要眾仙門集結商議的大事,通常都是他們出面牽頭。
晏醉玉毫不意外地點點頭,“嗯。”
這個世界很奇怪,仙門跟凡世之間涇渭分明,互不相乾,可仙門好歹有五大仙宗領頭,有事也是集眾商議,還有諸仙審判這種面向整個修真界的懲罰機制。但人間不一樣。
晏醉玉很早就從籍冊上了解到人間的格局,一言蔽之,就是沒有格局。各地各自為政,一城有一城的主人,有些范圍大些,一個區域都歸一方管轄,勉強能算個小國。
這種境況下,人間可以說是秩序混亂,就拿陵江來說,雖然有官府,但陵江的官府,就是陵江做主的人,一旦官府出現問題,整個陵江都相當於陷在沼澤裡,不僅如此,陵江缺少上報的對象,所以沒有一個能給陵江百姓公道的人,除非官府更迭換代,不然陵江沒了一個陳家,還會有李家、王家……
可小城權利的更迭,根據仙門的規矩,是不允許干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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