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彩翼是強弩之末,但不是油盡燈枯,把人拉出來的設想風險極大,一旦中途讓她回過神來,此前所有的鋪墊,功虧一簣。
危機逼近,風彩翼完全沒反應過來,等鋒利的短劍精準地扎進她羽翼根部,她才瞪大眼睛,用力一個旋身,咬牙掙脫。賀樓劍柄脫手而出,風彩翼立刻後退,飛速拉開距離。
賀樓故意傷她的翅膀,就是為了阻斷她的移動身法,跟她打近身戰,怎麽可能讓她跑了?
風彩翼翅膀剛一扇,賀樓眼疾手快地揪住翅膀邊角,用蠻力拉住她,然後狠狠往地上一摜!
寧栩在台下看得心臟驟停。
媽呀!
太凶殘了。
不等他恢復心跳,風彩翼掙扎著要跑,翅膀力道太大,賀樓抓不住,他凶狠地皺了一下眉,一個抬腳——踩在了風彩翼的臉上。
“……”
全世界都安靜了。
不羨山嶽外的看客目瞪口呆,元驥捏著瓜子遲遲不敢磕,他說:“我這位賀師侄……心中無女人,拔劍相當神。”
饒是晏醉玉,見了這一幕也忍不住扶額。
要找個機會給賀樓引導一下……
對女孩子要禮貌。
怎麽可以踩臉呢?
場上已經從修士鬥法變成近身肉搏,賀樓的短劍被風彩翼□□扔在一旁,後背血流如注,但沒有短劍的掣肘,風彩翼身法正在逐漸恢復靈敏,她勉強招架著賀樓的進攻,身上打了大半場都不見凌亂的粉色衣裙,已經多了好幾個鞋印。
賀樓是半點憐香惜玉都沒有,逮著機會就踹,一心隻想贏。
發生在這場十方台上跌宕起伏的情節迅速吸引了大半注意,有人開始詢問賀樓的來歷,晏醉玉給他立的試煉目標也飛快不脛而走,元驥解決了那幾瓣被晏醉玉嫌棄的橘子,感受著越來越多或隱晦或明目張膽地投射過來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說:“事實證明,你坐哪兒都招眼,現在連帶著我也招眼了。”
晏醉玉沒吭聲,他注視著中間的影像,總覺得有哪裡不對,眉頭緊鎖,若有所思。
元驥問:“怎麽了?替他擔心?別多想,叩仙大會一直有不成文的規定,無論什麽階段,交手點到為止,不能傷及性命,風彩翼的師父是逍遙門那個碎嘴老頭,他年年盯著叩仙大會,這些約定俗成,一定說過。”
晏醉玉緩緩搖頭:“不是,我是覺得賀樓有點被動,如果只是這種程度,他前面的示弱,似乎有些小題大做……而且他竟然隻帶了一件武器進場,他的短刀呢?”
元驥回過頭來,“什麽短刀?”
晏醉玉皺著眉,“我給過他一塊精鐵,讓他打成短刀……”
他看著元驥茫然的表情,心裡突然咯噔一下。
“不能傷及性命這條規矩,你跟賀樓說過嗎?”
元驥跟他對視,嚼瓜子的動作越來越緩,“一般,這種細節性的東西,是由教習導師囑托的……賀樓是直接被你塞進來的記名弟子,也沒有去過課堂……他應該沒有教習導師……”
也就是說,沒人告訴過賀樓,要點到為止。
晏醉玉沉沉地呼出一口氣。
“糟了。”
場上,風彩翼已經跟賀樓拉開距離,她已經很清楚,賀樓完全是憑借著一點基礎劍法和搏鬥技巧在進攻,這人完全沒有任何靈力,也沒有掐過一個法決,只要拉開距離,賀樓的近身搏鬥術就發揮不了作用。
風彩翼身上傷痕斑斑,但賀樓遠比她慘烈,修士的每一道攻擊,他都必須在極近距離裡咬牙抗下,風彩翼沒有利器,賀樓身上外傷不多,但他從剛剛開始就在咳血,只怕這會兒,五髒六腑都快移位了。
風彩翼遠遠地站在十方台邊側,對面是半躬下身、似乎已經疼痛難忍的賀樓,她喘著氣,迅速平複氣息。
給她一點時間……再給她一點時間,她就能把賀樓踢下台。
這個念頭剛起,對面的少年忽的抬了一下頭,那雙星火般的眼眸被碎發遮掩,仍舊亮得驚人,他勾了一下嘴角,露出個有些得意的笑。
風彩翼心中警鈴大作!下一刻,一道黑色的影子自賀樓的袖間疾射而出,刺耳的破空聲響起,弩/箭精確地扎進風彩翼右肩,篤地一聲穿透她的肩膀,而後穩穩扎在不遠處的一棵樹乾上。
她被這股力道帶得踉蹌兩步,距離出線,只有一步之遙。
場外,晏醉玉把所有的情緒藏在氣定神閑的外皮下,阻隔了所有好奇的探詢的目光,元驥吃了半個橘子,借著食物遮擋,嘴唇微動,“他不至於做到那種程度吧?輸一場而已,鬧出人命可不值當。”
晏醉玉沉默不語。
對賀樓而言,這不是輸一場的事。
陳家還在滿世界找他,如果這次不能拜入仙門,可能下回再看到他,就會是在哪個不知名的亂葬崗,就會是一具爬滿蛆蟲看不出模樣的腐爛屍體,這是他命運的折點,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如果能抓住,他將迎來新生。
晏醉玉不知道像他這樣掙扎在泥潭的小孩,是怎樣面對每一次機會的。但賀樓,一旦給他繩索,他咬死了也不會松,他拚了命也要爬上去,這種生與死都在一線之間的人,明顯沒有點到為止的概念。
要麽把風彩翼打下台,要麽風彩翼主動認輸。
要是兩人都是倔性子,事態可能會往最麻煩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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