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醉玉躲在陰涼處,不僅不阻止,還樂得看熱鬧。鍾銘雖然話不中聽,但眼光毒辣,句句都說在點上,三個人中,他比陸百川還要強些,確實是個好苗子。
他們玩得熱火朝天,在屋內發憤圖強的賀樓坐不住了,沒幾天就棄文從武,也讓晏醉玉教他劍術。
他一出現,鍾銘就心虛地移開目光。
兩人第一次見面鍾銘就認出他來,自以為戳了人家痛處,面對賀樓時總是底氣不足,卻又拉不下臉道歉。
賀樓如今的狀況,扎扎馬步練練基礎還行,劍術根本練不了。晏醉玉隻好改變策略——上午教劍法,下午教經綸。
然後每天下午上課之前給眾弟子傳閱寶貝徒弟昨日練的新字,並一番如此這般天花亂墜的誇讚,美得賀樓每天飯都能多吃兩碗。
這樣輕松的氛圍下,時間走得飛快,月圓之夜,眨眼便至。
駐守的飛燕弟子早一天被送進虞雲城。要不要帶弟子們下去,鍾關問過晏醉玉的意見,當時賀樓三人也在,個個眼巴巴看著,畢竟是出行歷練,總不能永遠讓他們避開危險,晏醉玉一狠心,“帶,我帶他們三個,你帶鍾銘。”
這樣的人數正正好,在他可掌控的范圍內,即便湖底下真有什麽窮凶極惡的邪祟,他也能及時反應。
夜色逐漸深濃,天上的月亮高高掛起,圓潤如銀盤,天幕上月朗星稀,明天應該是個好天氣。
六人或坐或倚,守在門口,嚴陣以待。
忽然,晏醉玉眼睛一眯,“來了。”
他話音落下,四周的樹林間翻湧起肉眼可見的濃重白霧,迅速地向四面八方蔓延,幾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農家小院就被裹挾進霧氣中,鍾關不知道從哪裡撕下來幾塊黑巾,挨個讓弟子們系上。
遞到晏醉玉時,他豎起手掌,“我不用,我試毒。”
這句話虎得賀樓當時就變了臉色,黑巾蒙得只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瞪得圓溜溜地看他。
可晏醉玉無暇去體諒賀樓的擔憂,根本沒人來得及阻止,他已經誇張地吸了一口濃霧,蹙著眉頭細品。
“如何?”鍾關也是膽戰心驚。
“不如何,暫時沒什麽反應,再看。”晏醉玉臉色如常,倚著門沿繼續耐心等待。
大約過了半刻鍾,唐書迷迷糊糊地從地上站起來。
陸百川看他要往外走,忙拉了他一把,“你幹什麽呢?!危險!”
唐書被拉得一個踉蹌,坐回原位,可沒過一會兒,他又渾身僵硬地站起來。
這下所有人都看出不對勁。
晏醉玉提著他的後領將他提回來,翻過來臉對臉一看——唐書兩眼翻白,明顯早沒了意識。
鍾關臉色難看地扯下遮臉布巾,“面巾用草藥浸透過,有一定的防毒功效。”
晏醉玉點點頭,“所以如果是毒,應該不在濃霧裡。”
鍾銘也想解下面巾,被鍾關一巴掌拍在後腦杓上,“戴著!萬一兩種毒呢?!”
鍾銘不甘不願地系上結。
唐書失去意識,四肢卻仍在僵硬地劃動,像木偶傀儡一樣,一將他撒開,他就目標明確地往外走。
“怪不得那些村民會自己走進莊子……要麽是莊子裡有東西對現在狀態的他們來說極具吸引力,要麽就是有什麽東西攝取神魂,遠程操控了他們。”
晏醉玉給唐書把脈,緩緩皺起眉,臉色稱不上好看。
“脈象滯緩,完全異常,探不出來症結在哪。”
他又挨個給弟子們探了一遍脈,暫且沒有中毒的跡象。
可暫且沒有跡象,不代表體內沒有潛伏什麽東西,晏醉玉問:“你們學過「內窺」嗎?能否自行查探體內情形?”
賀樓三人皆是一臉茫然。
倒是鍾銘,舉了一下手,猶猶豫豫,“我……學過一點,要不我試試?”
晏醉玉露出一點訝異之色,朝他點頭,鍾銘得令,立刻盤腿坐下,掐訣運功。
所謂內窺,是將識海意識凝成實質,再引入靈台,經由靈台靈氣裹挾,流轉過奇經八脈,由此得以「窺見」體內景象的小仙術。識海與靈台並不共通,微薄的一絲識海意識就相當於一個縮略版的人體,意識流轉各處,就相當於五感流經各處,比普通的把脈細微得多。
此類仙術並無門檻,但要將意識凝成細細一縷,全程用靈力包裹,期間一個不慎就可能損傷經脈,操作難度極高,為了弟子們安全著想,縹緲宗直到第三年才開始教習這項仙術,新弟子自然沒有機會接觸。
鍾銘運功的過程中,晏醉玉從屋內取了一截麻繩,將唐書五花大綁,繩的另一端交給了陸百川。
“別讓他跑了。”他如是囑咐。
保險起見,他帶上了儲物乾坤袋,額外往裡多塞了五捆麻繩。唐書半個月來從未脫離大部隊,吃喝拉撒都跟眾人一起,這種情況下他能中招,其他人包括晏醉玉本人也有隱患,只是不知為何唐書第一個發作而已。
一炷香過去,鍾銘滿頭大汗地睜眼,慚愧道:“仙尊,我……”
“沒關系。”晏醉玉料到他即便會,也沒有能力運轉完一周天,蹲下身來,溫聲問:“看到什麽了?”
鍾銘停頓片刻,緩慢搖頭,“沒……”
猶豫了一下,他又說,“識海……”
晏醉玉追問:“識海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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