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晏醉玉!你留塊排骨是惡心誰?!
賜冠禮後,賀樓就恢復了正常的作息,每天聽著晨鍾,卯時早起,去學堂上課,晏醉玉偶爾起得早會送他上學,但多數時候,賀樓出門他尚在榻上會周公。
“師尊,我去上課了。”賀樓在院中喊了一聲,背著小挎包出門去。
屋內,晏醉玉迷迷糊糊睜開眼。
最近元驥新收了個小徒弟,不知道哪撿來的,乖巧懂事,每天揚著笑臉甜甜地喊師尊,把元驥美得找不著北,於是刻苦早起,非要去送小徒弟上課,送完還跟晏醉玉顯擺,小徒弟有多開心笑得多甜雲雲。
晏醉玉一下就不高興了。
輸人不輸陣,送個上課,誰不行一樣。
賀樓出門後,晏醉玉腦海中兩個小人打了一架,一個說我要睡覺,一個說不你不想睡,最後成年人的勝負欲作祟,不想睡的那個光榮勝出,他呵欠連天地從榻上起來。
他披著外衣溜達到門口,想喊賀樓稍微等他片刻。
半山腰,唐書和陸百川從另一條路繞過來,跟賀樓匯合,三個少年湊在一塊兒,嘰嘰喳喳的。
唐書說:“昨天先生留的文章我沒背,要被打手心了!”
陸百川說:“活該,我提醒你沒,讓你背完再去睡覺。”
賀樓:“先生說,這篇簡單,背不會的要多打十下。”
唐書:“啊啊啊賀樓你怎麽跟陸百川一起訓我!我們才是第一好,你要幫我!”
賀樓對他這樣孩子氣的交友不敢苟同,不過如果講道理唐書會像小蜜蜂一樣進行洗腦輸出,所以他選擇閉嘴,左臉寫著「麻木」,右臉寫著「隨你」。
此時旭日初升,少年們結伴下山,金燦的朝陽在樹影婆娑間交織,神采飛揚的少年人值得偏愛,於是盛陽灑落肩頭。晏醉玉裹著披衣斜倚木門,清音牌鈴在耳邊響得錯落,他忽然就歇了爭強好勝的心思。
我家小徒弟世界第一可愛,這就夠了。
他們拾級而下,唐書一邊走一邊勾著賀樓的脖頸以示親近,賀樓一臉阿彌陀佛,陸百川嫌唐書幼稚。
很快,清脆得像小鳥的聲音聽不見了。
晏醉玉倚在門口,忽地一笑。
“好像沒過多久,但我已經無法想象賀樓作為主角,不顧一切不擇手段向著更高處攀登的樣子……”
“為什麽一定要有主角……”
“他現在多開心。”
入秋之後,晏醉玉手裡的事驀地多了起來,清閑日子一去不返,奔波四處忙成陀螺,有時兩三月都沒法回斜竹裡一趟。
賀樓年紀小小,已經體會到相思的苦楚。
不過晏醉玉時常寫信,信上絮絮叨叨寫在何處辦事,有哪些新奇玩意兒,民風異俗如何有趣,每回歸來,總要帶一堆零碎物件,大部分進了賀樓的屋子,有些他會拿著,故意去松香山當著元驥的面大張旗鼓地「疼愛」元驥的小徒弟,氣得元驥怒發衝冠,每每聲稱要跟他割袍斷義。
晏醉玉記恨他在接送小徒弟這件事上讓自己落了下風,非要在旁的地方膈應他不可。
賀樓十八歲生辰那日,是深冬,斜竹裡覆蓋了一層清白大雪,晏醉玉在風雪中趕路歸來,抵達時是半夜,肩上覆白,眉眼落雪,而他提著一盞暖色的燈,在鵝毛飄飛間衝賀樓笑。
“映月,生辰快樂。”
映月仙士同樣衣冠齊楚地坐在廊下,等一個人。
晏醉玉遲到太久,賀樓以為他趕不回來了。
不過是小半年過去,賀樓骨架抽節似的長,眉宇間還有稚嫩的少年氣,但身形已經完全長開,站如修竹,瘦腰窄臀,頭髮儼然修整過,猶如黑綢,不知道誰給他編了漂亮的小辮子垂在肩頭,辮子尾纏著玉墜子,是年前晏醉玉帶回來的。
他撲進晏醉玉懷裡的時候,晏醉玉聽著墜子叮當響,摟了兩下,喉頭直發緊。
師徒二人分別兩月有余,此刻陡然再見,賀樓竟有些生疏拘謹起來,頭腦發熱地抱了一下,松開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擱在半年以前,他說不定能仗著晏醉玉此時心軟,黏糊糊地湊上前索吻。
“映月?”晏醉玉聲音有些沙啞,他將賀樓抱回懷裡,低頭蹭了一下賀樓的鼻尖。
“想要什麽生辰禮?”
鼻尖相蹭,呼吸糾纏,唇齒只有一指之隔,那些親昵感潮水般從四面八方翻湧歸來,賀樓眼眶有些紅,他哽咽說:“我就想要一樣東西。”
“嗯?”
“我想你親我。”
“……”
小徒弟一年一次的生辰禮,不好拒絕的。
晏醉玉將他摁在樹下攻城略地,賀樓沒經歷過深吻,氣都喘不上來,瞳仁上蒙著一層薄薄水光,攢得多了,便從眼尾逃跑,每當這時,晏醉玉會短暫地放過他,憐惜地啄他眼角的淚。
賀樓合不攏嘴,暈乎乎地探著舌尖。白雪壓桃枝,沁涼的雪簌簌自樹上落下,落在晏醉玉沉黑的睫上,落在賀樓挺拔的鼻梁上,落進賀樓微敞的衣領中。
晏醉玉貼心地替他將雪吻掉。
“師尊……”賀樓只能含混地喊。
院中石桌上擺著銅鍋,是同窗們為他慶祝生辰後的喧囂散盡,廊下掛了一排瑩瑩的小燈籠,寒冬臘月裡溫暖得像炬火,他把斜竹裡裝點得很有人煙氣,可看著再如何熱鬧,也改變不了是個空架子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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