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音真人“嗚嗚”了兩聲,遂解下腰間一物,給予衛璿。這件寶物叫做焰魔羅九連釧,是西元赤洲傳說中的至寶,瀚音真人將它交予眼前的徒孫“沈並”護身。
衛璿大驚,當然不能接受,可是瀚音真人淚語連連,衛璿不忍拂逆其意,暫且收在袖中。
這天問秘境還有三天就關閉了,可是從這裡去瀛州,腳程就有兩天半。瀚音真人雖然被燭龍令吊了一口氣,卻是半點車馬勞頓都折騰不起了。衛璿只能呼令太清弟子來接。
可是他又不能在原地耽擱,便囑咐母蝠好生看管。
無須看衛璿和母蝠好像熟稔得很,驚奇說:“你這個醜人,就愛收養奇奇怪怪的東西麽?”
衛璿只是苦笑。
直到姚雲比帶人來了,衛璿一面呼來行雲,一面被無須連環追問下,他才開口:“你見到衛宗主了吧。”然後很是艱難地加了一個備注,奮力微笑:“我爹。”
這話對檀弓說的。
衛璿道:“他表面是威鎮南華的道學大能,其實是嗜殺成性的魔頭,入道三百二十年來,手下亡魂已逾千人。我自少時,便四處搜集被他所害之人的魂魄,日夜超度。可是這數千的魂魄怨氣太重了,流散出來恐怕會為禍人間,我便將他們儲於北奎島上的狐蝠洞穴。北奎島地處極北,無甚我爹看得上的珍寶,所以他甚少涉足……”
衛璿長呼了一口氣,像是下定決心了,才將全部事實和盤托出:“那隻母蝠已經一千多歲了,平常人更是不敢闖入那禁地了。所以我十五歲的時候,就托她替我照顧洞中的亡魂了。”
無須不信:“什麽亡魂?哪有亡魂?”他忽地想起洞中那些紅紅綠綠的光點來。
無須本來就畏懼黑暗、憎惡陰氣,立刻頭皮發麻:“你……你……你說什麽尋寶,騙我們這麽去可怕的地方幹什麽?”
衛璿薄帶愧色:“因為我想,你主人的往生之術一定比我高明許多。若他來超度這些亡魂,也許他們就能安心地飄往酆都地府,下一世投一個好胎了。當時我又不知我爹是不是隔牆有耳,就沒說明白了。”搖頭道歉:“如此冒昧,甚為褻尊。”
“你這個嬉皮笑臉的猢猻兒,你爹不是好東西,你就是什麽好東西麽!都是大壞蛋!騙人!騙人!你就是故意嚇壞本君的!”他年紀小,不像別的神仙那樣有涇渭分明的善惡觀,說這話只是純粹氣憤而已,自己也糊裡糊塗的。
沒想到衛璿認可了他這說法,涼涼笑說:“他是老妖魔,我是他的兒子,本來就合該是小妖魔的。”
另外一方面,姚雲比半路上遇到了一行地位顯赫的正道修士,不得不停下來換帖。瀚音真人這副尊容也實在見不得人,母蝠樣貌更是嚇人了,姚雲比便讓他們在後面先歇著等著。
可是這時,叢林中忽地竄出來一個英稚的黑皮少年。
日光透過樹葉射下來,這才照見鹿戎臉上那烏漆麻黑的原來是狐蝠的磷粉,蒼綠之中透著一抹燦金光澤。
他倒在地上,身上又沾著子蝠的磷粉,母蝠一時目眩,便以為是哪個受傷的族人,暫時丟下了瀚音真人,便去查探。
這時鹿戎忽地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卻見衛聞遠從大石之後走出來,他捂著心口,受傷不淺,可是對付一個半死的瀚音真人,還是綽綽有余。
他望瀚音真人劈面打來,一個揚手之後,歸鴉陣陣,蒼蒼山頭,焚之已成灰。
第19章 遊故富貴草頭露 儉兵自掃門前雪
瀛州城位於中洲,毗鄰青州之北。
這附近結界禁製重重,他們不得不徒步行走,從青州城中穿過去。
他們路過檀府正門,大門上的朱漆已褪,犀象紋飾亦失了原本模樣。門大敞著,從外頭可以瞥見裡頭一派凋敝破敗之景,柴房的都已遭人掃蕩搬空了。
檀弓當日是從西角門進出,對這正門未有多少印象。 但那一扇小門就已是熱鬧非凡,可以想見當年的大門是何等人聲鼎沸,檀氏又是如何富貴榮華。
檀弓沒有什麽感懷思舊的意思,只是他肩頭的舊疤,近年來已成了一道暗傷,每至陰雨時節定要發作一番,讓他手足厥冷,氣機倒行,痛難欲生。此等外傷竟能侵入內裡,其中一定大有文章。
沈並與他兩小無嫌猜,或許知道一二,只是每每相逢沒有私下說話的機會,現下又不知他身在何處,所以他其實也想找檀氏夫婦問清此事。
衛璿卻建議說:現在事態複雜,你不便以真身真名現世。檀弓隨便買了一張人皮面具,戴上遮了容貌。
這時月滿冰輪,燈燒陸海,猶記十年前,撫仙湖上亦是此景,已物是人非矣。
衛璿焦急如油煎,卻走走停停,是因為他沒有那進入天問秘境的秘鑰,去了入口也是白搭。他一面走路,一面四方傳音詢問當地友人。
這時,他們面前忽閃過一道紫色衣影,飛馳而去,後頭跟著十幾個人,或發足奔去,或馭法器,或乘靈禽,看其陣勢,並非追隨,而是追擊。
檀弓沒有掛心,衛璿卻急忙追去。
他們追著那女子,又途經了檀氏正門時,看見人頭攢動,喧鬧異常。
檀弓凌空一視,原來是那紫衣女刀客在中央升起了鬥台。
這女子指無蔻丹,朱唇不點自紅,真是天然美姿容。她鳳目斜飛,兩眉入鬢,英氣懾人,令人又愛又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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