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差點咬了自己的舌頭。王含貞忽想,能和欒道友在一處,還正常說了話的,表台真是了不起。
衛璿予了王含貞十倍市價的白璧,王含貞惶恐不勝,兩手齊搖,絕然不受。衛璿一旁囑咐了雜役弟子,直接送他府上去。王含貞一心一意為無須上藥,不曾聽見。
這高興卻沒有多久,王含貞忽“啊呀”了一聲,低頭看去,不知何時,這鳳麟膠被他用的一塌刮子精光。再看無須,還有兩隻手沒塗呢。
衛璿問:“含貞,鳳麟膠何處得來?”
王含貞兩手搭在一起,擱在桌上,支支吾吾老實交待:“徐…慈……徐慈好早以前給的。”
衛璿因沉吟道:“步虛宮之物麽……”步虛宮宮主徐翼明,其次子便是徐慈。先時姚雲比來報,此人正作一百九十歲壽辰。
一陣怪風將簷瓦吹落兩塊在地,衛璿將無須的筋骨柔動活絡,眼色幽暗:“今夜我便啟程。”
第77章 蕩春雁引愁心去 習秋山銜苦月來
步虛宮地處北鳳麟洲江秋城內,與南華鑒洲遙隔萬座山、千重水,就算是乘最快的飛舟,也須得三天的時日。
衛、檀二人未敢耽歇,連日趕赴,尤其衛璿,輾轉無寐,一夜十起,無須直著脖子喊疼,他就在一旁喂水換藥,寸步不離。白日更是緊握無須之手,生怕他疼極了的時候,做出什麽自殘的行徑來。如是整整三日,衛璿未曾闔眼。
好容易到了江秋城,司舟一掀帷幔時,檀弓卻悄然遞給了他兩行楷箋,一串玉髓。司舟看了,便不敢驚擾這貴客肩上安睡的公子,輕輕地退了出去,重操韁馬,盤桓城空。四時以後,衛璿終於睜開了眼,自覺神清氣朗,這才暗叫不好,睡錯晨昏,生怕耽延,因問司舟目下幾時,所處何地,司舟依箋言笑答:“甫至爾。”
二人不願打草驚蛇,便易了容,換了兩張通關名帖,以散修之名入了城。
他們來時,步虛宮還未開放宮門迎接賓客。衛璿想將無須盡快安置下來,急忙要尋客棧歇腳。但不知這步虛宮是有多大的胃口,要宴多少賓客,從東街走到西角,從南市尋到北坊,竟連一件上房都不剩。
但是時正值晚市,人潮如織,兼之北鳳麟洲民風豪放,除卻幽蘭劍派的女修外,其余女子皆多邁秀快士,颯爽英風勝過男子十籌,示歡求愛從不遮掩,如此滿街都是嬌聲笑語。
衛璿一個抬頭,死不死,活不活地看見了一個老熟人。
黃永寧額戴大紅紅龍魚紋金抹額,頭頂一顆雞卵大的絳絨簪纓,正然鼓著胸膛,一手扛劍,一手叉腰,兩腿岔開,傻哼哼地站在一座鬥台之上,下面珠圍翠繞。他左首帶刀侍衛,掏出一幅連軸畫像;右首擎錘侍從,揚鑼打鼓。衛璿哪有閑心看他人熱鬧,他剛要走的時候,那副畫卷被展開了。
“捉衛璿璣!”
“捉到者賞城池一座!”
這兩句是黃永寧親自喊出,那副肖像裡便是衛璿的尊容了。
可是衛璿此時心焦如焚,便不想理他,也不管他哪根筋搭錯了。
台下看眾又是興奮,又是茫然:“咦,衛探花是怎麽惹了小王爺?”
他一旁的侍從開了口:“此人奸汙小王爺愛妾!罪不可脫!”
黃永寧跳腳:“混帳!誰讓你都說出來了!”
他說完了才自覺失態,清嗓道:“咳,衛璿璣光天白日調戲良家婦女,但並非小王賤妾,各位道友評一評理,這樣的人該不該捉,該不該打!”
侍衛抱著頭說:“該該該!打打打!”
聽者議論紛紜,或同情黃永寧綠雲壓頂,或有心慕衛璿的猶然不信,兩派險些鬥將起來。衛璿一言不發,轉身走了。
二人循至街角最後一間客棧,仍然沒有空房。衛璿無法,揭下易容,拿出首座名帖。店家如見了活龍一般,立刻說要多少上房都是有的,不過此前皆被小王爺及他隨從佔了,騰不出空來,若是衛公子來要,就是叫婆娘們睡去夥房,這間上上房也得騰出空來,先時失言,衛公子見諒則個。
衛璿將無須抱到軟榻上,見他睡顏安閑,這才展顏一笑,拭去他額上汗珠,心中無限喜悅。
衛璿方落栓出門,便被嬌香軟玉撞了個滿懷。
“衛公子,你在這裡,教奴家好找。”黃衣女子朝衛璿胸口上錘了一拳。
“公子,你不是說楊柳湖畔,人約黃昏後的嗎?為何失約?“這個女子既羞且憤。
“讓開!賤人!衛公子也是你叫的!”已有人爭風吃醋了。
衛璿兩眼一黑,糟了,忘了易容了。
“幾位姑娘少安毋躁,想必這其中有什麽誤會……”衛璿本來熟於應對這種情境,但此刻滿心都是步虛宮之事,記掛著無須,毛毛躁躁的,一絲良興也沒有,被圍在中央,擦擦擠擠,火氣幾乎一觸即發。
一名橙衣女子將大家一下子都推遠了,輕靈靈施一萬福:“衛公子,奴與公子還真是有緣,相別不過三日,這麽巧,公子也收了請柬?渡江跨海的這樣快,怪道人說衛宗主的鳳頭蒼鷹最快呢!”
衛璿仔細一認,這是那個叫容……容什麽?容還是何思行?
這時陳天瑜天降救星一般出現了:“二位道友,中庭有事相商。”
陳天瑜一身簡素的道服,轉過身來,沒有一句廢話:“衛道友可知,江秋城內有人假扮道友模樣,戲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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