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夋扭頭,湊在出雲宓兒耳邊,把牙咬得怪響,恨極道:“那兩個人你逮到沒有?”
出雲宓兒眼露血光,粉面通紅:“死了一個…另一個也要死了!”
想起此事,濃濃恨意便遮掩了適才那莫名恐懼,出雲宓兒一下掀開衛玠的遮面之物:“我殺了你為瓊曦報仇!”
可是卻聽王思捷叫了一聲:“衛玠?”
那日在冰窟之中,自始至終,衛玠都是戴著面具打鬥的,怪道王思捷如此驚訝,這人怎的會突然出現在這不相乾的魔窟?
衛玠雖坐在地上,卻給所有人一種正被俯視的壓迫感,他冷笑一聲,語氣魔鬼一般蠱人心智:“報仇?報仇怎麽不問問你身後的人呢?”
黃夋聽他話意,大覺不對勁:“什麽?你在說什麽東西?妹子,這人發狂病了!快殺了報仇!”
這真是欲蓋彌彰,出雲宓兒頓生疑竇,問衛玠道:“你什麽意思?”
她將心口的一雙金剪刀摸出來,質問的是黃夋:“你說在河邊撿到了此物,又說瓊曦身上東西被他們打劫一空!”
所以當日衛玠受傷之時,白鹿兒翻找藥包,掉出幾件聖女遺物,才招她這般深信不疑。
黃夋慌了:“是啊,是啊,沒錯啊!東西在他們身上,還能有假?”
但是出雲宓兒心思縝密,又豈會信他這副張惶模樣,已打定了嚴查此事,便說:“不必你說。把你們不驕樂的晶石取來,我自看就知了。”
“聖女,是我殺的。”
衛玠沒有點明,黃夋和王思捷也絕無可能自招,卻是沈並忽然淡淡地開了口。他默默無聞到現在,用的是很稀松平常的語氣。
出雲宓兒猛然回首,那眼光之中,一分驚、兩分疑、三分震怒,還有四分晦奧難懂的情狀:“你,你為什麽?…瓊曦…瓊曦她是你的生母呀!”
沈並對此事不感興趣,根本不作回答,在出雲宓兒反覆追問之下,才說:“我求不應,不死何為?”
然後他用長劍將出雲宓兒與無須隔開了:“他的主人現在何處?”
出雲宓兒聽到他這樣果斷承認,如此漠不關心,霎時間心寒至極,連憤怒都提不起精神來了,如斷線紙鳶般跌倒在地。一頭秀發亂如雲霧,淚濕花妝,跪在地上苦苦哀慟,不禁將眾人心腸哭軟。
她本來就是一個極美的女子,這樣一行,連黃夋都義憤填膺起來:“老弟老弟,你快說些軟話安慰我的妹子罷!”
出雲宓兒手指沈並,顫抖著說:“安慰我?誰去安慰瓊曦地下的亡靈!你可知道,她當年本有機會重返仙界,就是為了你!你這個孽胎!又觸動了一次天條!”
淚添河溢,恨壓嶽低,滿肺腑難淘瀉。她越想越覺得難以置信:“你!你……哈哈哈!瓊曦,我的傻姐姐!丈夫和兒子,一個比一個負了你!”
沈並抱臂冷視,像是某種獸類一樣,微微歪頭,好像不大理解出雲宓兒為何這般高昂情緒。衛玠靠著床沿,半坐地上,只是冷眼。黃夋陪著說:“妹子!人已去了。我也是知道你與她好,從前也常常去看她。想必她生願已盡了!”
出雲宓兒卻說:“她生願了了?那我呢?那我呢!她是一個死死人,我也不過是一個活死人罷了!”
淚眼朦朧之中,沈並的眉目模糊成了聖女,出雲宓兒看著聖女留在世上的唯一骨血,恨意忽地化為憐憫,愛惜又陡然變成怨憎,百感交織。起初是悲從中來,不可斷歇,放聲大哭。眼淚哭乾以後,一心之中,除了麻痹,別無他覺。
越金本來很看不上情愛之事,但在裡頭聽見如此淒慘的哭聲,也默默收眼,不忍卒聞。
檀弓身上紫氣大盛,冰羯羅道:“一刻,功成…”
見出雲宓兒把力氣哭完了,黃夋腦袋便清醒了許多,這姓衛的小子怎會知道沈並弑母之事?他隻記得那天有一蒙面之人,再一看其五官輪廓與之何其不肖?當時那深深無限恐懼便爬上心頭,立刻丟盔卸甲,便要跑走。
卻聽見王思捷忽地咬牙切齒說:“衛玠!你自己不也是大尾巴狼,絕戶人做絕戶事,在這裡裝你奶奶的正義!”
衛玠聞言,舒然一笑。她見狀猛然一驚,也將衛玠和那戴面具的人聯系上了,猛地嚇破肝膽,可是話既已出,沈並也在等她後話,只能小聲小氣地接了下去:“你自己一步三算,謀劃過什麽好事,倒忘乾淨了麽?”
她其實給了衛玠足夠的台階下,完全可以打哈哈過去,可是衛玠卻接上了,言語之間無不驕豪:“哦?我那三弟本來情火攻心,命不久矣,我這個做哥哥的,送上他一送,有什麽不盡兄弟之義之處麽?”
“左尊大人!”越金忙化作人形,扶住檀弓背心。只見他臉色霎時一白,冰羯羅忙斷了龍氣輸送,將其身上大穴封閉,運氣調理,嚴聲警告:“靜心!”
越金心有憂戚,他豈不知大天帝乃是普天之下第一個置己度外之人,做出什麽損己救人之事大為正常不過,此時忙托住他的手腕,不讓其下落。冰羯羅頸上龍鰭一扇,徹徹底底將檀弓的耳穴封死。
沈並只知道王思捷背後定有高人指點,否則絕不可能步步為營,誘衛璿深入敵窟,但他也大想不到此等妙計竟是衛玠貢獻。此刻驚眸回顧,這兩個人一個弑母,一個殺弟,相視之中,皆很坦蕩。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