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玠笑了笑:“如你所見,你喜歡麽?若不喜歡,不做了便是。與和你在一起相比,殺生已是天下最無聊之事。”
衛玠毫不畏懼地向前走了兩步,任那劍鋒割穿脖頸,也要欺到檀弓耳邊說話:“太微,現如今我的心都是你的了,你打它也好,殺它也罷,就是讓我掏了出來獻你,我甘之如飴。”
他兀自走近,任長劍攪動內髒:“我心日月昭明。”
出雲宓兒卻忽叫了一聲:“帝神哥哥小心!”
只見衛玠忽地祭出六欲魔石,可是那“色欲”“形貌欲”剛一碰到檀弓的眉心,就立刻被彈開,直到第六道人相欲也被駁回之時,衛玠並沒有多麽震驚:“沒有欲望?還真是降生教出來的。”
六欲魔石上崩出幾十道裂痕,倏爾碎成粉末,出雲宓兒五髒碎裂,無須的反應則更加劇烈。
無須體內火焰張天,一瞬之間噴勃而出,綻爍四方。在一片火海之中,檀弓揮劍落下,無須倒在地上:“這是哪裡…”一朵金色蓮花從無須的靈台飛出,回到了檀弓眉心。
“道君!”無須看見檀弓涉險,顧不得許多,忙一躍起來抽出辟魔雙鞭“長庚啟明”。
衛玠瞧見如此克制之物,的確是退了一下,可無須哪裡給他反應機會,朝衛玠眼目打去!
衛玠微微一避,便將無須的雙鞭收來折了。出雲宓兒害怕極了,忙想將無須攬過來,無須卻猛然一掙,將她推倒在地:“你是誰!”
他忙護在檀弓身前:“道君小心!”
檀弓睜目之時,金蓮與他一同綻開,無窮金色霞光匯入劍身。他眉心凝結五色神雷,這就是專門製裁天魔的五雷正法。
龍形寶劍上騰躍出萬條七色龍影,洞穴巨石崩開,天雷為劍,紫霞化龍,千萬層疊之中,凝成一道極實、極亮的劍光,向衛玠頭頂劈落!
衛玠氣為之一凝,將手一抬堪堪撐住,那劍光有無窮光明之意,有旋乾轉坤之力,自己是何處都不可逃。一彈指間,牙齒滲血,皮膚寸裂。魔光就如白雪遇到豔陽般,融化消失。
檀弓冷露無聲,眼橫秋水無塵,微一動念,只見三天真仙飛仙龍騎,往下人間,降禁是魔。
衛玠滿目不可置信之色:“你要置我於死地?”
語氣竟有一絲哀色:“在你心裡,我當真沒有一寸一絲的地位?我到底比他差在哪裡?降生也好,衛璿也罷,生生世世竟都比不過麽?”
檀弓道:“天道無親,惟善是善。”
霞光如潮,光明迸射,無數厲電雷火夭矯如龍,變化不測,和衛玠身上渾厚魔氣交織、衝撞、對擊,天空的汙濁與澄清反覆交替變換。
可是在如此危急交戰之時,衛玠大笑:“善?想起來了,有人倒教過我。”
他忽收回了所有力量,漫然念道:“是道則進,非道則退;不履邪徑,不欺暗室;積德累功,慈心於物……”
無須聽見,還以為是什麽厲害神祝,忙要護衛檀弓。可是卻見沒有一分一毫的力量泄露出來,火光突然熄艾,反而是檀弓長劍松脫。
衛玠一笑灑然:“《太上感應篇》,是這麽背的麽?”
檀弓目中十萬驚色,衛玠卻置若罔聞,接著念了下去,但切換了十分童稚的聲音:“憫人之凶,樂人之善,濟人之急,救人之危。見人之得,如己之得;見人之失,如己之失……當年我若背錯了,你也舍不得打我手心,如今卻要讓我永脫輪回?”
衛玠半垂眼簾,輕輕撫了撫袖上雲紋:“玩夠了沒有呢?”
他把聲音改了回去,低沉道:“我、的、好、師、父。”
僅僅這簡簡單單五個字,天雷蓋頂一般。黑霧被清明之時,衛玠早已不知去往何方了。
第136章 晚妝拜月雙姝淒 列星安陳憶君在
月色溶溶,花陰寂寂。
出雲宓兒粉頸低垂,滿目死灰。黑綢般的長發染上夜霜,月光將鬢旁的一朵雪蓮花更映出慘白顏色,她將淚揾乾,勉抑悲思:“多謝你…帶我來見她。”
檀弓站在出雲宓兒身後,石碑上寫著“天河聖女瓊曦之墓”。
出雲宓兒柔脆芳心碎盡,弱枝嫩蕊,難經憔悴,兩道鮮明的淚跡顯出紅痕來,對著青塚深深一拜:“我最後一樁心願已經了盡了,你要殺剮,請順君便。”
六欲魔石碎裂以後,她修為大減,殘留的魔氣飄搖在天上,出雲宓兒收都不願意收。
檀弓沒有猶豫,右臂的孔雀紋路生出淡淡金色光輝,與月光交織之下,在手掌中形成一圈圈蕩開的光暈漣漪,向出雲宓兒的天靈蓋送去。
出雲宓兒下意識雙目緊閉,可是過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那料想中魂魄剝離的劇痛,並沒有如期而至,相反卻是一股暖融、柔軟的氣息蕩滌全身每一個穴道。
她驚然睜眼,卻見那被衛玠拔掉的十指,居然複原如初,身上久積的內傷也大好一半,不敢置信:“你不殺我,反而救我?”
檀弓隻道:“人皆有過,過則自訟勿憚改,善莫大焉。”
出雲宓兒撇過頭去,不敢與他對視:“…我若知是你,斷不會如此那般。我都把你…你的手…”
“我非言彼事。” 檀弓搖頭,然後展開手掌,是那射獵大會上獲得的五顆血珠,“爾殘殺嬰孺孤幼兆眾,憐之最稚者不足湯餅之期,矜之老疾父母何有其辜,子息殤夭纏永世哀愴?爾含德之薄,比於蠍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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