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中,一人騎銀虎而來,颯遝如流星。
愈近之時,銀虎掌下愈發泥濘難行,所過處血肉如塵飛。
“魔人沈悖!速速下馬受降!”乃是一聲金石交擊般的清朗斷喝。
慕容紫英遙遙相喊,話音甫落,已與沈並面對。他這一聲洪音遠宣,有零星兵卒衝上前來,立時便被其正音波及斃命。慕容紫英在魔道之中名號極響,不少魔人聽聞其名,喪膽而逃。魔獸品階低者,甚至有的腿酥腳軟,昏仆在地,垂頭認降,還有的直接將主人抖下身來,扭頭逃了。更有方才吃人的,忙把嘴巴擦了,地上斷胳膊斷腿兒的,也一齊收拾乾淨了。還有人沒忍住,打了個飽嗝,趕忙捂住嘴。
沈並不曾抬頭相認,只是慢撫身下馬鬃,便道:“慕容紫雲,何來多管閑事。”
慕容紫英道:“天下分合權謀之爭,本不是我應理會之事。可是你借起兵之由,縱兵屠城,以養魔道,此乃天所不容。我慕容紫英替天行道,何來多管閑事謬說!”
沈並道:“現在離去,保你全身。”
慕容紫英冷笑道:“出劍吧!”
兩個人三言兩語的時間,旁人腳程略慢些的,也都集中到了三皇門前。除卻來救陣的,還有一些因大雨連綿困在城內的江湖人士,此時自覺技高的,不怕高手恩怨燒著自身的,也來圍觀,美名“悟道”。此時已裡三層外三層,將中心包了個水泄不通。
慕容紫英祭出本命法器逍搖雙刺,“逍”刺可充筆製符,上感天時,“搖”刺可更易地利,感應山河之靈。雙刺劃出,水光如練,凝成實劍,“倏”地朝沈並飛去!沈並橫劍胸前,硬生生擋住一擊。
沈並身後數人已祭出魔器掠陣。這時陣已成形,沈並招式愈發閃爍無常,招招難以擋架。慕容紫英回回相避,或沉肩,或急衝,此時只聽天上傳來一聲高唳,慕容紫英心神一驚,這就讓沈並得了一時先機。
陳天瑜高聲呼道:“慕容道友小心!”一串月白鐲子應聲甩出,為慕容紫英擋了沉重一擊。海晏藍等太清子弟亦在後方掠陣。
這時又見沈並張口之間,青色雷光刷刷降落,連三帶五將遠方一片林子燒得枝椏不剩。響電霹靂,毒蛇出洞一般疾躥上慕容紫英左腿!
檀弓還在和鳳皇鏖戰,天上赤炁紅光,照耀無邊,這時不知何處衝來一陣狂暴怒風。
不少魔人立時抱住城牆根,可是無濟於事,有的被吹上了天,為樹梢穿胸而死,有的則被揚起的風沙吹破眼眶,血流滿面,更有數不清的一個倒栽蔥跌下馬來,頭破腹裂的。先時圍觀的不怕死者,這時也哭爹喊娘,手挽手團成一圈。
沈並身後的墨色披風烈烈作響,緊攥劍鞘,以遮雙目,胸前的黃銅護心鏡霎時展開。掌中的電光一經亮起,旋生旋滅,再也無法引氣化雷。
慕容紫英的發梢輕輕飄動,這狂風在他處卻是異常和煦。身後的海晏青呵呵笑說:“真涼快。”
姚雲比道:“慕容師兄,這是怎麽一回事?”
還沒等慕容紫英回話,只見沈並掐訣念咒,身後“刷”得一聲騰起一隻異獸。
這妖物金黃羽翎,看身形不大,總也不過一丈而已。
羽翼一張一合之間,風沙竟漸漸散去。眾人看清它形貌之時,不由駭然。曹賢孟道:“三首金翎鳥!”
金翎鳥六尾三首,右首玄喙,狀如黃鸝鳥,冠如孔雀開屏;中首毛皮亮紅,冠羽如帝王之冕,能噴煙吐火;左首為翠鳥之屬,羽冠長直如鬃毛,鳴聲若嬰兒啼哭,聽來淒厲異常。
城上將士見狀,幾十隻銅矢齊發,只見金翎鳥如靈燕穿雨,避閃迅極,不曾沾到一根箭毛。
沈並一扣響指,漫天飛箭盡斷,殘箭墜落如雹,差點砸到了正抱頭的梅氏兄弟頭上。
容思行見慕容紫英只是擰眉攥拳,並不動作,便想自己拉弓,低頭卻見弦早被彈斷了。
陳天瑜不通射術,袖中卻有一些自保的喂毒暗器,她見慕容紫英一直遲疑,便道:“慕容道友怎麽了?此獸莫非是你所蓄?你認得?”
海晏青抱臂冷笑:“哦,怪不得舍不得。我說看著怪眼熟呢,倒像小師叔的。”
這時只見金翎鳥一個俯身急衝,銜起梅星雨,眼看就要仰頭生吞。
就在此間不容發之時,只聽得“咚”得一聲,箭矢離弦,如同流星過度,穿雲裂石,牢牢地把金翎鳥釘在了神武門的柱子上!
金翎鳥嘴吐火涎,口中嗚嗚,再難動彈。
眾人仰頭,不由都驚得合不上嘴。金翎鳥動若閃電,一首已是極難捕捉,這箭竟然一發三貫,呵成一氣。
況且那金翎鳥周身堅如甲胄,頭腦更是硬如頑石,莫說一箭發出磨沒金刹羽,就說是蹭破它一丁點皮毛,都須耗上極大氣力。但這一根箭居然自左首鳥頭的耳孔沒入,經過中首眉心,從右首的喉關穿出,輕松得不可思議。
可見射箭者五感何其過人,心神何其統一,如此一想,芒刺在背,向後邊大邁一步,不敢與旁人站成一線。一時之間,膽顫魂驚,人人自危,數百人隊伍潰成一團。
寂寂夜空,只有金翎鳥發出的悲聲慘叫,煞是詭秘淒涼。
終於,沈並緩緩開口道:“好射術。我不如你。”
眾人聽了這句話,驚的驚,喜的喜,怕的怕。太子叫道:“什麽你?誰?你是誰?是敵還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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