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蘭諾的話語讓羅茜覺得自己如同墜入冰窟一般。
“但是——”蘭諾說道,“我想我至少可以證明一件事情不是嗎?”
他一字一句,那麽認真地表示道:“我並不虧欠聖龍帝國,也並不虧欠在座的諸位的。”
這當然沒有什麽問題,但羅茜猛然抬起眼,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只能看見高高在上的平靜之感。
“將我從實驗室裡救出的是聖龍,而我的確在聖龍長大,但我並不是沒有承擔我應該承擔的。”
那份病例的投影已經消失不見,可是誰也無法忘記。
“所以,我不欠聖龍的,聖龍也不欠我的。”
他自認那冠冕的重量抵得上他自己這條性命。
“不……不是這樣的……”紅寶石公爵似乎明白了什麽,下意識想要打斷蘭諾的話,可是只是掙扎了一番他就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麽了。
“所以,時至今日,我與諸位之間,也算是徹徹底底清算過了。”
蘭諾抬眼看著聖龍帝國的故人們。
再相見恍然再也不是往日情形。
蘭斯狼狽地蜷縮成一團,姬烈陽眸光之中如同是火,但又像是血一樣,而蘭辰冰涼如同寶石切面的眼睛裡面現在也盡是他不那麽明白的情緒。
他總是不那麽明白,但也沒有關系。
越過人群墨澤風也在看著他,他們之間該說的話也說夠了,黑龍的眼神還是那麽複雜,但在這一刻蘭諾似乎也有一些明白。
——請離開這裡,遠遠的飛走吧。
這一刻墨澤風違背了黑龍的天性,忘記了自己骨子裡面的貪婪和惡劣,就像是很多年以前他們在實驗室裡交換名字的時候那樣,墨澤風這樣對他說道。
蘭諾頓了一下,到底沒有再心軟。
友人、親人、師長,他早就已經失去了一遍,也再也不會第二次失去。
況且他並非一無所有。
蘭諾沒有看向身後,但他知道深海始終眷戀著他,那些愛意不求回報,從來不曾消散過,這會是他面對一切的底氣。
也是他面對聖龍所有人的底氣。
“冕下!”即使明知道蘭諾所說的這一切並不是針對他的,但是紅寶石公爵踉踉蹌蹌的半跪了下來,“不對,我們虧欠您的是還不清的,請不要這樣說,一切都是我們的錯誤,您可以提出任何的要求……”
“從實驗室裡救出來所有人……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並不是你的虧欠,王庭什麽也沒有給過你……”蘭辰下意識地想要向前一步,但忽而覺得面前的是天塹一般。
很多很多破碎的記憶再度碰撞著,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沒有忘記的,不會忘記的——但為什麽這個時候偏偏讓他記了起來?
那間實驗室,後來蘭辰反反覆複探究過,尋找過,他知道那個地方有很多問題,他甚至已經找到了珍貴的線索,但是蘭辰唯獨忘記了……或者說並不願意記起來,那年在實驗室被毀滅之後,姬烈陽抱著蘭斯離開,而他留下來看著這群孩子。
那時候他不知道裡面會有一個也與他血脈相連,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徹徹底底失去了他,而在那個時候,面對那個枯葉之中唯一振翅的蝴蝶,蘭辰是那麽冷靜地告訴他——
他是你要用一生去守護的王。
蘭辰僵硬著一遍又一遍回憶著自己的這句話,像是自虐一樣反覆回想著,那個時候蘭諾在他面前,只有小小的一點,他可以好好地呵護他長大,他會告訴他不必去做任何人,不必為了任何人……
可原來從一開始的逼迫就由他而始,原來這些年蘭諾始終不曾忘記。
終於蘭諾還是還清了,用疼痛,用鮮血,用所有蘭辰不願面對也不敢面對的事實。
蘭辰還能說什麽?
他什麽也不敢說,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就像是被懸在了懸崖半空之中一樣,踏錯一步就隨時都會墜落,可原來也沒有關系,因為他早就已經在深淵裡面了。
……
“你想要什麽,蘭諾?”
姬烈陽越過蘭辰問道。
他看起來還是那麽的高傲,無堅不摧不戰不勝一般,可其實只要輕輕一推就能夠倒下來,散成一堆散沙一般。
姬明玉笑吟吟地看著他們,剩下的事情其實由不得他控制,主導權再也不在他的手中,但他樂於見到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他是如此的愉悅。
“我說過了很多遍。”
蘭諾無可奈何地望著他。
“這一次你們可以認真聽一下了嗎?”
他不帶什麽諷刺,但所有的平靜其實都是刀劍,從前刀刃面向蘭諾自己,現在這把刀向外。
“我與你們之間不再有任何的虧欠,也沒有什麽刻意隱瞞的事情了,所有你想知道的東西現在你全部都知道了。”
蘭諾站起身來,“所以,請不要再來逼迫我,逼問我,別來煩我,我只是不想發起戰爭。”
但這一次他卻主動動用了深海之冠的力量。
來自於深海的領域再一次提醒了所有聖龍帝國的龍族——在他們面前的是海妖的王,他擁有的東西事實上或許比他們能夠補償的還要更多!
“我不欠你們的,而蘭斯身上的血脈我會親自取走,希望你們不要有什麽意見——有意見也沒有用,因為我不會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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