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孩子一點也不願意,他總是在掙扎著,那些掙扎卻又是那麽的無力,蘭辰冷眼看著這一切,等到蘭諾徹徹底底墜落的那一天他會履行一個兄長的職責,但那時他也不曾料到的是蘭諾寧願死也不願意屈服。
所以蘭辰心軟了,他沒讓任何人察覺到他的這一點情緒,不著痕跡地照顧著蘭諾,可他明明又是那麽的聰明敏銳。
所以在那個時候其實他是應該明白的,他已經明白了。
在蘭諾明明再也不肯和他說任何的話,明明習慣了以沉默來應對一切包括他沒有理由的質問。
可是那個孩子也會柔柔軟軟地告訴他。
“我想要做公爵大人這樣的龍。”
“我想去月亮海。”
看起來好像是蘭諾終於服軟了,終於再也沒有繼續僵持下去,可蘭辰知道那孩子是什麽樣子的,即使蘭諾以為自己能夠騙過他。
他字字句句說著向往和憧憬的時候,其實只是在說一句話——
我再也不要像你一樣了。
再也不要了。
痛覺自那一刻其實已經細細密密地彌散開來,就像是扎在蘭辰心尖的一顆小刺一樣,蘭辰卻始終沒有把它拔出來。
於是日複一日疼痛繼續彌散,隨著那道小小的傷口漸漸蔓延到了整顆心臟,蘭辰就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強行偽裝著自己還是一個正常人。
直到那隱在暗處的不為人知的傷口被不管不顧地撕開,直到另一層真相再次被揭示出來——來自於蘭諾的口中。
原來血脈也是假的,可是那些苛待也好那些虧欠也好都是真的,他無視了他的弟弟的祈求,他逼迫著蘭諾去做一把刀,他自以為自己已經足夠寬容——可他才是最殘忍的那個!
在知道真相的時候,蘭諾也不會有更多的難過了吧。
他們帶給他的絕望太多了,比一手釀成這一切的結果的黑暗教派還要更多,蘭辰知道自己已經再也沒有什麽理由什麽立場來說這樣的話。
他曾經擁有過那樣的憧憬的眼神,他曾經見過蘭諾所有的掙扎,他知道那孩子總是閃著光——可又是什麽時候,蘭諾留給他的只有平靜了?
他甚至不願意恨他。
蘭辰的指尖痙攣一樣地在顫抖著,作為寶石龍他本不該有這樣的不能控制的狀態才對,可是好像所有的痛楚都在同一時間襲來,落下來的時候就像是一座山脈最終的無情的傾塌一樣。
……
蘭諾的視線從蘭辰和姬烈陽身上移開。
看起來紅寶石公爵準備的一切也已經結束,姬明玉帶著微笑站在一邊——如果在這之前他看起來像是要去參加葬禮的話顯然現在已經在遺體告別的環節了。
年輕的黃金龍不再和蘭諾對視,他的微笑很遊離,視線也很遊離。
蘭諾也不想看姬明玉。
姬明玉的表演很瘋狂,姬明玉所有的準備也很瘋狂,但是姬明玉並沒有取悅到他,這也不是他想要的,只是順其自然罷了,既然姬明玉和紅寶石公爵已經搭好了舞台,那麽即使他不想參演,逼迫他的也不是這兩位——一直都是姬烈陽而已。
現在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所有的真相,蘭諾也並非沒有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他看得出來姬烈陽和蘭辰是後悔了。
很明顯,不論他們是因為錯認了冠冕,還是因為真相,又或者是因為蘭斯在猝不及防之下表現出來的品格,總之那些悔意顯而易見,痛意也顯而易見。
可是蘭諾現在一點也不想深究。
從得到冠冕的那一刻他並非沒有機會將所有的過去一一攤平擺出來,指責也好質問也好他本來就佔據著主動權,可是那個時候蘭諾不會做出來這樣的選擇,到了這個時候也依然未曾改變。
他的的確確期待過啊。
他渴望過愛意,渴望著被愛,渴望著被珍重,這近乎於執念一般的想法在多年以後蘭諾始終歸結為自己的錯誤。
是他沒有去理解聖龍,而不是聖龍不懂他,他不能改變一個國度。
怪罪聖龍帝國是沒有什麽道理的,怪罪姬烈陽和蘭辰也是沒有什麽道理的。
換做任何一個其它的龍族處在他當初的位置,哪裡還能夠留下性命呢?
聖龍到底從實驗室裡救了他,蘭辰將他帶到了藍寶石莊園,在那裡他擁有了一份沒有回報的愛意,那些記憶可以治愈他的一生。王庭也並非沒有教導過他,姬烈陽身為聖龍最強者,他的每一份指導都是無盡星空大部分覺醒者求之不得的。
只不過那些多余的向往、憧憬、愛意始終得不到回報,但如果要在這中間論起幾分錯來,蘭諾覺得歸根結底還是他自己的問題。
至少在那個時候聖龍並不虧欠他的。
而現在——
蘭諾似乎也無法勾起一個完美無缺的笑意來,於是隻好微微笑了一下。
“從根本上講,這是黑暗教派的問題。”
他向來都是這麽的客觀,“一切都是黑暗教派的錯誤,盡管在這中間還有很多其他的問題,可是源頭還是黑暗教派。”
“是……”羅茜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蘭諾的話語讓她有了一點不切實際的期望,至少在這一刻他什麽也沒有揪著不放,而是將矛頭對準了真正的始作俑者。
一切都是黑暗教派的錯誤,這都是因為黑暗教派的貪婪和算計,她恨不得將黑暗教派從上到下粉身碎骨,即使如此也無法消解她心頭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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