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文章署名,白紙黑字寫著名字:包拯,包希仁。
羅月止倒吸了口氣。
趙宗楠隨口道:”這是九月份到京來的殿中丞,後由禦史中丞王君貺舉薦進了禦史台。”
“王君貺與歐陽永叔雖是連襟,但看兩人的相處,頗有些交惡的意思,政見立場也相反,包希仁既然是王君貺舉薦上來的,反對新法自然是意料之中,但此人所言鞭辟入裡,我看這篇文章,卻和黨爭關系不大。”
羅月止喃喃:“如果是他寫的……我相信這都是實話。”
第186章 劣質廣告
羅月止心想,地方上大刀闊斧裁撤冗余官員,或許確實帶來了一些負面影響,但切除病灶哪裡有不疼的呢?
如今有這麽一隻鍘刀掛在腦袋頂上,官員們就算有再多怨言,也不敢繼續怠政,衙門裡做事雷厲風行,許多州縣經年累積的陳牘舊案都飛速處理起來,該發放下的恩賞、該減免的稅務都按規定處理,對於百姓而言,這都是無可取代的好處。
“興許就是因為尺度難以把控,極易遭受非議,官家才著意將范公扶上了主持變法的位子上去。”羅月止道,“若換了任何一個人,就算平日裡操守有任何一點瑕疵,大概早就被群起而攻之,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說到這兒,羅月止歎了口氣:“……委屈范公成為眾矢之的。兩百多個州,數萬官吏的質疑與怨懟,不是一般人能扛住的。”
趙宗楠:“故而如今朝野上下才子雲集,卻唯獨范公可稱為當世之大才。”
趙宗楠說得對,朝堂上的事他們都插不上嘴。能用自己的法子略盡綿薄之力,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事情了。
羅月止給蘇州、杭州的書坊與廣告坊分部都寄了信件,提醒他們:發表出來的文章雖不便直接涉及新法,但若是當地百姓生活上有甚麽轉好的變化,便多收集一些素材推廣出來。
政事幫不上忙,輿論高地卻不能輕易送給旁人。
……
一日下午,盧定風找上羅月止:“東家,有幾份東西想讓您看看。”
如今在京中商會登記的,大大小小攏共三十多家廣告商,為了方便行會管理,每家廣告商都有自己的徽記,各家經手的招幌、仿單,登在報紙上的廣告詞,都能借此查出來由。
這樣公開透明地管理,彼此之間進退有度,不至於相互傾軋搶了單子,也能夠相互監督、相互製衡……出幾分力掙幾分錢,誰也別想多貪。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這反倒成了行會老板們最信奉的一條規矩。
但自從今年初秋開始,京中便出現了一些沒有徽記的仿單,另有些良莠不齊的街頭小報,上面多是些道聽途說、添油加醋的風聞。
還有那專門捕風捉影,揣度名人陰私的惡劣文章,字字句句寫得格外下流,就是專門刺激人感官的。
上頭刊登的廣告就更亂七八糟了……不知來處的壯陽藥、標注月錢二十兩的招工帖子,甚至還有專門給人介紹“淫娃浪妾”的牙婆子,竟然都敢在紙上堂而皇之招攬生意了!
冒出這麽些不講規矩的競爭者,這還得了!
行會裡的廣告老板們義憤填膺,將自己收集來的劣單統統交給了盧定風,讓他趕緊上呈給行首看看。
他們經營至今,在周雲逑的明示暗示之下,或早或晚都明白過來:他們借著羅月止的東風,這才同朝廷的關系頗為和諧,賺錢賺得安逸。
可如今有這麽群敗壞風紀的混帳東西拖後腿,攪渾水,早晚要把火引到他們自己身上來——這事兒羅月止得管呐!
羅月止指腹碾過質地粗糙的仿單與小報,喃喃道:“竟然已經發展到這樣的階段了……”
盧定風沒明白:“東家說什麽?”
“行業規模日大,投機取巧的人自然會湧入進來,這反倒證明了廣告與報紙都辦得好,辦得深入人心……福禍相依,也不全是壞事。”羅月止笑得遊刃有余。
“此事我會去想辦法。告訴各家掌櫃們莫要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若有心,便繼續收集一些劣單送來即可。”
盧定風素來敬重這位與自己同齡的東家,視羅月止為定海神針,既然他都這麽說了,他點頭稱是,懸著的心也放回來了一些。
又過幾日,桃花妝鋪的兩家新門店修葺完畢。
兩家鋪子各在皇城一角,羅月止與趙宗楠兩人如約出門,專門挑了輛樸素的車架乘坐,低調地前去驗收。
回程路上,正巧碰上虹橋人流匯聚,擁擠不堪。趙宗楠叫車馬改道偏僻小巷,馬車雖行得慢,但腳程興許比大道上還快些。
慢悠悠的顛簸之間,車輿一側的窗布底下,突然塞進幾張紙來,隱隱可見捏紙的手閃電似的收了回去,紙張嘩啦啦鋪散在羅月止的膝蓋上。
趙宗楠眯起眼睛,叫了一聲“倪四”。
不過幾息的功夫,馬車外傳來一聲哀嚎。倪四在外頭敲敲木板:“公爺,人逮到了。”
羅月止低頭,一張張細數這些工藝粗劣的仿單,兩張是宣傳質庫貸款的,剩下三四張是專售淫藥的……
羅月止挑起眉毛,伸手將單子遞給趙宗楠看:“好家夥,還有什麽‘正宗五石散’賣呢……”
這五石散可不是個好東西,又叫寒食散,在魏晉時期可是興盛了一段時間,說是能濟病強身,協助房事,還有致幻的說法,使用之後能叫人飄然若仙,恍惚忘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