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們提在嘴邊的“直選會”,便是購物節中最具亮點的第二個活動。
羅月止找到上次承辦花魁大賽賽台的工匠,花費五天時間,在靈喜園搭起一座典雅簡便的花台,同樣參考了瓦子戲台的結構,只不過比上次低矮很多,是為了方便參會娘子們坐在椅中賞看節目。
“直選會”乃是“直播選購會”的簡稱。
說起何為“直播”,就不得不提起《妝品月刊》中的特有名詞。
不知道是從哪篇文章開始,看到測評文章中被廣泛推薦的產品,心癢難耐想要購買的行為,被人叫作“種草”。
而發現某款風頭正盛的產品實際上品質平庸,不堪重用,繼而失去購買興致的舉動,被叫做“拔草”。
這形象而妥帖的說法很快便走紅,成為判斷某位娘子是否緊跟京中潮流的依據和象征。
而“直播”便是直抒胸臆,不論種草還是拔草,將每款商品堂堂正正擺放到人前,由“主播”負責唱名介紹,供所有人現場評測,現場出價買賣。
據說今天直選會上的商品,大都會有前所未有的折扣,且貨物都是限量供應的,若哪款產品供不應求,還需要搶上一搶。
今日來的大都是閨閣女兒,往常深居家宅之中,身邊吃穿用度全靠仆使統一采買,從來沒參與過這樣的活動,可是生生期待了好些天。
甚至有許多姑娘,事前做足了功課,認真摘抄往期《妝品月刊》上的各式測評,擬出一份購物清單,方才都沒顧得上去簽名會排隊,抱著筆記在花台下正襟危坐,就是打算佔個好位置,好好買上一買。
這些娘子大都是清流官宦兒女,父親在朝中為官,光憑俸祿一年其實賺不了太多的錢,甚至一些家庭沒分配官邸,供著大宅子的月租就已經用掉了一半的銀錢。
家裡要養的人太多,批給女兒們的月錢自然不會太豐厚。
能以便宜的價格買到最多最好的胭脂水粉,簪花披帛,對她們是最有吸引力的。
反倒是黃文婼這樣商賈家出身的娘子,地位不高,錢卻花不完,來此購物會純粹是湊熱鬧消遣的。
終於逮著個機會壓她們一頭,黃文婼自然不願錯過。
她搖著團扇四處尋找,終於見著鄭家兩個庶女同那蒲夢菱一道過來……怎麽還被人領著去前排入座了!
團扇之下驟然風急,甩著手腕呼呼地扇。
憑什麽!連她都隻搶到了第五排!
羅月止問身邊的阿青:“你沒問錯?那個恨不得把團扇當火尖槍耍的……就是黃家那小孫女兒?”
“是啊。”阿青差點沒憋住笑。咱這東家看著斯斯文文,有時候一張嘴真是太損了。
“怎麽跟想象中不太一樣。”
“東家想的是啥樣?”
“以為是個大小姐。”羅月止隨口道,“結果看起來笨笨的。”
……得虧沒被她聽見,否則高低得在羅月止臉上撓一爪子。
宴金坊東家邱十五過來問話:“羅郎君,舞樂娘子可是時候上台了?”
羅月止頷首,對他笑道:“算著時間差不多便開始吧。這次邱郎君不必做主持了,可高興不?”
“那是真高興!”邱十五大笑道,“專事還得由專才來做,之前主持花魁大賽那一場下來,我是半個月都沒興致開口說話。那我下去吩咐了……羅郎君隻管安坐,其余的事都交給咱宴金坊!”
賽事類的活計多了,就得專門有個人站在台上負責統領流程、活躍氣氛……
那活兒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既要長得利索,還要嘴皮子順溜,嗓門洪亮,甚至對體力也有要求,可不能活動沒結束就沒力氣出聲兒了。
邱十五之前硬著頭皮頂過幾場,現在回想起來還腰膝酸軟、嗓子眼兒疼。
他去請教羅月止,這位長期合作的谘詢顧問便給他出了個主意……去瓦子裡挖人才。
那能唱能跳、能說會道的,不都在勾欄瓦子裡頭呆著麽?
全職的供不起也沒必要,兼職總沒那麽大阻力吧?
邱十五真叫一個醍醐灌頂,現在不缺錢了,一場活動酬金一貫錢起步,托羅氏廣告坊印製招聘廣告往各家瓦子門口一貼,不出幾日,上門來詢問的人便絡繹不絕。
今日直選會的“主播”,便是從瓦子裡請來兼職的說話藝人。
——羅月止親自選的。
舞樂開場乃是習以為常,在娘子們的翹首以盼中,琴弦退場,木案書桌被搬上台來,一位膚白貌美,略施粉黛的年輕郎君款款走入花台中央。
蒲夢菱沒想到上來的是位如此俊俏的郎君,愣了半晌,只聽身邊鄭幼雲一陣驚呼:“這是李公子……州西瓦子的李公子!”
再看台下諸位娘子,好些都坐不住了,眼睛裡直放光。
鄭甘雲皺起眉頭數落她:“都叫你不要偷偷去什麽勾欄瓦舍胡鬧,怎麽就你認識的藝人多。”
“他最有名,自然認得……”鄭幼雲滿臉神往,“羅掌櫃、羅掌櫃怎麽將他請來了……”
蒲夢菱低聲問:“這位又是誰?京中俊俏的郎君可真是多。”
“他可不一樣。”鄭幼雲美滋滋地回答道,“尋常那些說話藝人,不是皺皺巴巴就是蒼老年邁,唯獨他玉樹臨風,專講溫情款款的世情故事,說起話來溫柔典雅,就如同話本裡走出來的俊俏書生,同那些嘶啞嘲哳的都不一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