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琢磨,跟那鎖在蠟殼裡的吃力伽丸好像有些類似。
文冬術補充道,“這是以吃力伽丸的配方改良而成的藥貼,將犀角等名貴藥材去了,隻保留除濕健脾、祛暑消痛的功效,見效慢些,但對於病症不急、緩慢調理的病人來說是足用的,中暑同樣可以治療。”
羅月止聽出了他未曾明說的意思:“難不成價格也?”
“吃力伽丸本是針對急症的重藥,方劑難得,用料充足,為的就是快速見效,價格自然居高不下。但你面前這藥貼子通經活絡,徐徐圖之,自然不會那麽貴。”
羅月止戲謔道:“文掌櫃之前還硬要分開醫士和商人呢。現在看來,不是也挺有醫者仁心的風范麽?”
“只不過想換個法子做生意。”文冬術面不改色,“自要把薄利多銷的和高價少量的都捏在手裡,日後想種甜棗子還是酸棗子,不就任憑我心意。”
羅月止含笑點頭:“故事沒有白講給你聽,文掌櫃是聰明人。”他繼續問道:“這款新藥定價多少?”
“二十文一貼。”
雖也說不上特別便宜,但比較廣濟醫館平日定價,已然是非同尋常的物美價廉。還算是蠻合適。
羅月止點頭,又問:“名字起好了不?”
文冬術看向他:“正是拿不定主意。我本想叫吃力伽貼,但畢竟與吃力伽丸已不是同方,如此起名,怕引起人誤會。”
“我說怎麽突然按著我複診……”羅月止嘀咕一聲。
他端詳黑黢黢的藥膏半天,突然想起某個人曾給自己講過的醫藥理論,電光火石之間來了靈感,問道,“醫家理論當中,是不是有個說法叫除濕祛穢來著?”
文冬術點頭:“氣血瘀滯,化為穢濁,當以香祛之。的確有這種道理。說起來,今日的膏藥連同吃力伽丸,也都是源自此理。”
“那不如就叫祛穢貼。”
羅月止眼睛亮晶晶,興致勃勃地解釋:“我近日方才有所感悟,巫醫同源,當今天下,百姓信醫術猶如信巫。”
“若是這般,咱們何不借用一下此類心態?既然它是用來除濕祛穢的膏藥,咱索性就提出‘祛穢’倆字來。這些天‘獸面妖’作祟的傳聞甚囂塵上,正好可以此名安定流言,鎮撫民心,既貼切,又能搏個消災護體的好彩頭。”
文冬術沉吟片刻,覺得頗為應景,幅度輕微地頷首,就當作暫時答應下來。
羅月止來了勁頭,興致盎然問:“膏藥皆是以紙包保存?”
文冬術稱是。
“膏藥比藥丸還要容易模仿,防偽的工作自然不能落下。”羅月止積極謀劃,“瓷瓶上所用的紙封,在紙包上依舊可用,只要貼在紙包封口處,便可起到同樣的作用。”
文冬術本就是要找羅月止過來幫他參謀,卻沒想到羅月止如此主動,他話還沒說出口呢,這位羅郎君就興致盎然地開始“運作”起來。
只見羅月止從懷裡掏出一隻造型罕見的筆,口中念叨著與新品膏藥有關的主意,埋首在他隨身攜帶的本子上寫寫畫畫。
“羅郎君用的是鉛筆?”文冬術身體微微前傾,“如今已很少見到有人用這東西了。”
“的確罕見,為的是攜帶方便。”羅月止聽他這樣說,主動舉起筆給他看,介紹道,“但裡頭塞的不是鉛,而是石炭。”
其實,中國自古以來便有“鉛筆”這一書寫工具。
晉代《西京雜記》中記錄了一個詞,叫做“懷鉛提槧”,直譯就是懷中塞著鉛做的筆,手中提著木片做的槧,意指在外出時隨手記錄文字。
“鉛槧”這兩個字,到後來也有提筆寫作、校驗書籍的意思。
探穴藏山的冒險家,勘探地貌的官員,甚至下地倒鬥的盜墓賊,在野外需要記錄信息,當然沒辦法現場磨墨,都是要隨身攜帶鉛筆的。
但古代講“鉛筆”,應當用的就是金屬鉛,而非現代鉛筆所用之石墨。
鉛寫出來的字不好看,著色困難,滲透性差,容易斑駁脫落,遠沒有油墨書寫來得滋潤細膩,上色持久,若非必要,已經很少有人使用了。
羅月止正是借用了古代製造鉛筆的方法,將鉛替換為更容易著色的石炭,雖然還是比不得現代標準化生產的石墨鉛筆好用,但外出記個筆記也是勉強足夠的。
羅月止還想著,等什麽時候有時間,高低得琢磨琢磨石墨製筆的方法,沒準還能小賺一筆。
只是現在分身乏術,只能先湊合著用炭筆。
“石墨松軟,只能加水研之,直接製成筆怕是不好用。”
文冬術並不認可羅月止的觀點,覺得異想天開,絕不可行。
羅月止並不知道石墨做鉛筆的具體方法,只知道應該有個模具,把石墨膏灌進去之後加熱定性,可石墨膏該怎麽做,他需得花時間慢慢研究,故而此時隻解釋道:“這不是腦子裡隨便想的麽,興許就是做不出的。”
他把粗略的點子寫完了,抬頭笑道:“炭筆寫字斑駁,就不叫文掌櫃傷眼了,我直接說給你聽。”
其實他給出的宣傳法子很簡單,主要是在包裝上多下些功夫。
羅家之前也經常在走街串巷的遊醫手裡購買黑膏藥,但都是治療筋骨疼痛用的,自然哪兒疼貼哪兒。
但文冬術鼓搗出來的祛穢貼,卻是要治療體內濕寒,得貼到正確的穴位上去才行,比尋常膏藥多一層使用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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