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隨其後,連王介甫這樣素來對吃食不挑剔的人都道出一句“好”來,足見給羅月止的面子。
李人俞第一次見羅月止如此侃侃而談,靜靜觀察了他許久。
曾子固一開始寡言少語,熟悉之後話就特別密,幾個人飲茶吃果子,聊了許多,還提起了時任知諫院的主考官歐陽永叔、陝西經略安撫副使范希文。
羅月止聽得心潮澎湃,心想大佬和大佬之間果然是互相吸引的,能親耳聽聞這些名垂青史的人彼此結交,當真是奇妙難言。
幾個貢生交流學習心得,發覺曾子固和李人俞完全是兩個極端。曾子固策論一絕,文章妙絕古今,但帶韻的詩詞就差上一截,也沒什麽興趣去打磨詞藻,但李人俞是詩文秀麗,策論卻不行,能算得上是個才子,卻弱於政見。
王家兄弟倆就不說了。
他們王家興許是祖上風水好,後輩們從小就均衡發展,篤學多識。
尤其王介甫,自小就是個六邊形戰士,素來不知“偏科”為何物。
“如今考場上都是偏重詩文,輕於策論,李郎君也不必太過憂愁。”偏科生一號曾子固寬慰道。
偏科生二號李人俞回敬他茶水。
幾位貢生說話間都疲乏了,趕在日落之前各自回家休息,今天這一場相談甚歡,臨行前還有些依依惜別的意思。
回程路上,羅月止問李人俞近來有什麽感悟。
李人俞沉默半晌:“京中藏龍臥虎。回想我之前,猶如坐井觀天,羞愧難言。”
羅月止沒再說話,抬手拍拍他肩膀。
自己悟出來的一句道理,能勝過旁人說百句。
……
郎君們出了貢院,但成績還未登榜,各家宅院便懈怠不得。
京中求福的寺廟和道觀擠滿了人,堵得水泄不通,官宦家就自己請菩薩像和文昌帝君像,要麽就進祠堂跪祖宗。
也不管什麽佛家道家誰是誰家,神仙祖宗哪名哪位,一並拜了去,哪個顯靈都成。
鄭甘雲和鄭幼雲的兄長替妹妹們說了話,嫡母便允她們歇息幾日,不必再抄經了,但素戒仍是要守。
兩個姑娘在後院涼亭裡吃兄長送來的杏果子,難得有閑暇寫字讀書。
今日是《妝品月刊》新刊發售的日子。
小廝下午將新刊領回家來,鄭甘雲低著頭從頭翻到尾,很快隨手將新刊扔到了一邊去,看上去無甚興致。鄭幼雲將新刊拿到手之後先去找自己的文章,美滋滋地欣賞一遍,又去翻“閨閣奇事”的欄目,卻沒瞅見“雲中君”三個字。
鄭幼雲咦了一聲:“七姐姐不是寫新文了,怎麽沒見登刊?難道是誤了寄送的日子?”
鄭甘雲給自己磨墨,輕描淡寫道:“原以為羅氏書坊有所不同,到頭來膽魄不過如此。”
“真沒給登啊!”鄭幼雲又翻了一遍,“興許是文章排滿了,要留著姐姐的文章去下一期登刊呢。”
“小丫頭想法。”鄭甘雲笑了一聲,“這期不敢發,下一期發售的時候進士榜出,他們只會更不敢發。”
鄭幼雲遲疑:“七姐姐究竟寫了什麽?說得我好生好奇。”
“與你沒乾系。”鄭甘雲生硬回絕。
……
柳井巷茶坊中,羅月止突然以袖遮面,啊啾啊啾猛打了兩個噴嚏。
“有人罵你呢。”周鴛鴛也是忒個迷信的人。
羅月止不信邪:“我這兢兢業業、以禮待人的好郎君,怎會有人罵?”
周鴛鴛笑起來,趕緊去接他手裡的書冊:“勞煩哥哥親自過來送新刊。”
羅月止便道:“這趟不僅是來送書,也有樁小生意想同鴛鴛聊一聊。”
《妝品月刊》發行三期,有了活字印刷保駕護航,工作按部就班施展得開,自然要想著擴大發行規模。
羅月止準備挑選幾個店鋪寄賣雜志,購價上給出一些優惠,不佔多大地方,能讓各家老板們賺上幾兩零花錢,也可讓來往的娘子們喝茶時有書可讀。
“等日後月刊在京中闖出些名氣,咱們還有更多能合作的地方……測評也好,廣告也好,皆可優先商量。”
“再沒人比我知道你的本事。”周鴛鴛笑道,“哥哥哪次合作不是來做散財童子的?你說要我買多少本、放在什麽位置合適,直接吩咐就是了。”
其他一些老板雖不及周鴛鴛對羅月止的信任,但商談幾日下來,大抵都談成了合作。
不出幾日,《妝品月刊》便出現在大街小巷,除了深閨中的官宦兒女,尋常家庭的娘子們不用擠發售日,遲上幾天也能輕松買到。
京中的洗面店、胭脂口脂店老板們,扎扎實實感受到了生意的變化。
幾家歡喜幾家愁。
被登刊測評過的店鋪,生意是肉眼可見得興隆,未得測評的,或是被認為品質低劣的,則門庭冷落,看著同行掙錢眼紅得很。
很快便有掌櫃找上門來,邀請月刊去測自家的產品,抑或帶著一封厚厚的銀子登門來見,說看過測評之後,趕緊將家裡有所非議的面脂方子改良了,請再做一次測評,以求正名。
羅月止明碼標價,將規矩公開宣告出來:
店家送上錢帛以求測評,可以,但一則是要在測評文章後附“推廣”二字,以示坦誠;二則是要保證測評質量,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測評成文後會交給掌櫃審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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