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他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穿戴樸素,滿身的窮酸,一張紅撲撲汗涔涔的臉,也沒見有多好看,可偏是個道行如此精深的男狐媚子……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嗎?
……
近幾日羅家每個人經過東廂房,都能聞到一股子藥草味。青蘿嗅嗅鼻子,問羅月止是不是身體不適。
羅月止便笑著拍了拍她腦袋:“小病而已,這就恢復多了。”
青蘿觀察他臉色,認真點點頭:“郎君氣色看著是比前幾日好些。”
羅月止哈哈一笑,與家人道別,出門工作去了。
不知為著什麽緣由,自從搬回家住之後,羅月止工作起來比往常更拚命。
他手底下的各種刊物都在順利運營,這位廣告坊東家便盯上了那根普普通通的鉛筆。
廣告行會的定期交流大會上,這位年少的行首難得硬氣起來,直截同各位同行們吩咐道:“此物名叫‘鉛筆’,想必各位都已聽過見過。各位家裡除了廣告坊,也都開著書坊鋪面,我這裡有件事要大家做。”
羅月止將地址推到諸位老板面前:“請每家書坊都從這個地方進一批鉛筆售賣,各做聲勢,宣傳的手段就由各位老板隨意發揮。”
他最近在商界炙手可熱,就算孟天慶這樣素來瞧他不順眼的同行,也不敢在此時強出頭,只是臉色不好看,說起話來陰陽怪氣:“行首好大的官威,如今同我等說話,連個商量的意思都沒有了。”
“那是為了帶諸位掙錢。”羅月止難得用上如此語氣,“我向各位保證,不日之後,此物必將大賣。”
羅月止說到做到,他現在抽出精力來,便一心撲在了推廣鉛筆這件事情上。
百姓們借著《開封日報》的東風,免費用了一段時間的鉛筆,已然吃到了好處,自然好推銷。
贈送鉛筆的活動告一段落。
待百姓們四處打聽鉛筆的來處時,卻見新一期《開封日報》直接刊登了販賣鉛筆的消息:文章羅列出多家書坊和文房用具鋪面,只要去這些地方,都能買到鉛筆。
每支筆定價五文錢,還有‘囤貨裝’大容量套餐,二十支筆為一捆,每買一捆筆可享受八折優惠,限時贈送防塵筆袋和專門用來削筆頭的薄刀片。
此價一出,又引起一波軒然討論。
連讀書人、甚至為官的士人都為之側目。
如今市面上最便宜的毛筆也要十文錢,而且形製粗陋,紛然欲散,極不堪用。若要寫字,還需另出墨錢,對於普通百姓來說成本實在高昂。
但這鉛筆,如此方便,竟然又如此便宜!
就算買上一捆共計二十支筆囤用,保不齊能足足用半年,平攤下來當真是實惠至極。
那些曾經嫌棄《開封日報》粗陋的白衣學子,沒買過報紙,自然也沒試過鉛筆。
但其中很是有一批家境清貧的秀才,嘴上硬氣,實則平常支付墨錢已然非常吃力,如今聽到了鉛筆開售的消息,輾轉半晌還是忍不住暫時放下身段,采買幾隻放在家中備用。
對照著《開封日報》上記載的鋪面,前來購買鉛筆的人絡繹不絕。每家販賣鉛筆的店門前都排起了長隊,幾家交通便利、鋪面寬敞的書坊,一時之間,排隊的人烏泱泱幾乎望不到邊。
幾位提前聽到信,積極籌備起來的廣告坊主,當真是被天上掉的銅錢砸了一臉,連忙各自籌劃起廣告宣傳。
除了定價和優惠活動羅月止不允許更改,其他的手段與話術,只要不違反行規,皆可任他們施為。
鉛筆之名猶如一陣旋風,頓時席卷京城。
但那些不缺錢帛、自恃品味的士人,將鉛筆視為粗鄙,照舊冷眼相待。
——直到有一本奇異的字帖在他們之中悄悄流傳開來。
這字帖和尋常字帖全然不同,摞起來厚厚的一冊,並非是名人書法的拓片仿本。
前二三十頁……乃是一個個單獨的筆畫。
黑墨格,淺紅字,每個筆畫都重複一整行,好像是要人按照印記一筆一筆去臨摹,其細致程度,簡直像是教導小兒開蒙一般。
其余數十張,便是囫圇個的字了,那字跡纖細非常,卻又硬朗出奇,是誰都沒見過的模樣。
再仔細一看,這分明是本“鉛筆字帖”!
扉頁還畫有參考圖,是在展示單鉤持筆的方法。許多人看過此圖方才明悟過來——怪不得他們寫不順當,誰能想到,握這硬邦邦的筆,竟要握得這麽深!
字帖中另有一句話,讀來便是深深刺痛人心:
“所謂‘善書不擇紙筆,妙在心手,不在物也’。”
“唯怠懶者重於正外物,而薄於正自身,此絕非君子立身之道。”
曾大肆嫌棄鉛筆難用的士子們,登時被刺得渾身難受,終於坐不住了。
你說誰怠懶?
你說誰不正自身?
真是笑話……區區一支無毛的硬筆,這就用給你看!
作者有話要說:
善書不擇紙筆,妙在心手,不在物也——語出自此時尚未出生的陳師道,對不起了陳老師!
第152章 文藝之稅
就在字帖出現前後,京中的讀書人之間,突然興起了一陣新風潮。
動不動就會有人在詩會、清談會上顯擺起書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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