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要馮娘子一日找不到,他們便一日不敢妄動。如今我們佔據先機,又有太府寺的公文在身,廣告生意做得堂堂正正,也不怕他發難。”
趙宗楠頷首:“按照行外商的標準行事只能解一時之急,若想長久經營下去,仍需組建起商行來。這件事月止要放在心上。”
“我曉得。”羅月止看著他,“那官人還生氣麽?”
趙宗楠側目視之:“月止今日廣告坊開張,我還未曾送上賀禮。”他從藥廬格屜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我本以為要多等幾天,沒曾想今日就送到了。月止拿走吧。”
“這是?”
“文家行醫傳承數百年,素擅應對痰症與離魂之症,此乃醫官使親手製的舒魂丹,有生津歸魂之效。用給那位馮娘子正合適。”趙宗楠道,“我猜月止如今正需要。”
羅月止取過瓷瓶,隻覺心口有些熱:“特意向醫官使求來的?多謝官人心意……”
“酸話便免了。”趙宗楠靠近,伸出手牽過他手腕,“我看看你脈象如何,這幾日有沒有好好吃藥。”
……
三日之後,何釘托王仲輔給羅月止傳話,說馮娘子用過舒魂丹後果真大好,神智幾與常人無異,這些天便開始著手與她問話。但近些日子金水河沿岸屢見察子巡查,有一次險些叫他們摸進洞元觀來,此地不宜久留,最好可以再換個地方藏匿。
羅月止問過趙宗楠的意思,假借國公府名頭,叫何釘帶著馮春娟一路向東北,轉移到萬壽觀附近繼續蟄伏起來。萬壽觀又叫做玉清昭應宮,是真宗皇帝早些年大興土木,竭天下之才所建設的宮觀,乃皇家重地,絕非察子敢大肆搜查之所。也只有趙宗楠這樣的身份,才敢將人藏在這宏大瑰麗不可名似的宮觀腳下。
風頭如此之緊,羅月止自然更不能直接露面,只能依仗王仲輔在萬壽觀與廣告坊之間往返溝通。
“這件事就不用月止操心了,有我和何釘看著,你還有什麽可發愁的。隻管做好自己的事,不叫劉家人看出甚麽端倪來。”
羅月止點頭稱是。自己這裡不必擔心,宴金坊裡頭淨是精壯漢子,只要謹慎行事,想必也不會出太大差池。如今叫人最擔心的唯獨周鴛鴛。
羅月止自掏腰包,給柳井巷茶坊雇傭了幾個身強力壯的護院,又把阿虎放了過去,叮囑他務必將茶坊保護好,如有任何人登門找茬,一定第一時間差人通知自己。
阿虎尋常最樂意往茶坊跑,這次竟不樂意了:“我去保護周小娘子,那少東家怎麽辦?我不願去。”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我們阿虎這些天幫我做了不少事,連同察子登門鬧事的事情都瞞得妥妥當當,叫風聲全然沒傳到我爹爹和娘親耳中,多麽大的能耐。”羅月止笑著拍他健壯的肩膀,“正是最信任你,才將這樣頂頂重要的差事交給你去做,你有甚麽可推拒的……好好聽從安排,少東家給你加月錢!”
羅月止哄人的功夫早已錘煉得爐火純青,阿虎聽完這一席話,自覺成為他少東家的心腹,感動不已,到底答應下來,讓幹嘛就幹嘛。他高聲向羅月止下軍令狀,道定會護周小娘子周全,一根頭髮絲都不會漏下。
話是這麽說,但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差事,羅月止發現手邊已經是無人可用。新店開張,如今最為緊缺的就是好使的人手。羅月止從書坊調來一些聰明伶俐的老夥計,卻還是不太夠用。
書坊以體力活為重,賣力氣的工作好學好上手,尋長工也容易。
但廣告行業可不一樣。從業者需要接受新鮮事物不說,還得肯鑽研肯琢磨,腦子也要靈光。就算花大價錢去找牙人介紹,人家也未必能找到合適的苗子。
羅月止心道不行,還是得自己想轍。於是張貼出告示,尋找久考不第的讀書人,邀他們做“校范蠡,賽諸葛”的買賣。
何為“校范蠡,賽諸葛”?
“如今開封百工繁榮,萬類通商,無數黎民皆以經商養家,商稅亦乃國之重稅,事關興衰。然醫者拜師可學診斷,農者家傳可習耕作,唯商之一道無師可依,商賈各自為政,屢有伶仃破產之危,窮途末路之困。當今時代,救商乃是救民,助賈亦是助國,若能以諸君才智,臨危助困,匡扶商義,則功在社稷矣。”
“今本店以扶商助賈為己任,協力諸家生意診斷弊病,改善經營,擴大聲勢,將諸家生意廣而告之。若有郎君志同道合,欲共行此道,請填寫此帖,攜單報名,親面測試。若經錄用,則領月錢五千,上不封頂。”
“羅氏廣告坊羅月止,將敬滌耳,以候玉音。”
“好一個救商乃是救民,助賈亦是助國!”有郎君秀才好奇地湊過來,“你讀的這是何物?”
“這是我昨日在保康門附近拿到的單帖。這家叫做羅氏廣告坊的店鋪當真是做得一手新奇營生,這篇文章直看得人熱血沸騰!”
“幫商人出主意,這叫什麽營生,豈不是有失身份、陷於流俗!”
“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倒不這麽認為。”有秀才反駁,“你們可知,當今官府每年所收稅款之中,商稅早已取代農稅成為第一大稅,若仍將商賈視為百工之末,輕之鄙之,豈非頑古不化的做派,如何能秉公治世?我倒覺得這門生意很有意思,就像文中說的,這件事如果做好了,當真是功在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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