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被打開了,門口卻沒有人。
手機的呼叫不斷重複著——“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呼出一口冷氣,看白霧蒸騰,在空中消散。
熟悉的顫栗感再度來襲,聞吟寒腳步不停,周圍的寒風似乎洶湧起來,揮之不散的陰冷如附骨之蛆,從被凍僵的手指慢慢往上爬,侵入四肢百骸。
五雷斬鬼印還在背包裡,此刻已然來不及回去取。
好在以前遇到過太多這樣的情況,聞吟寒並沒有表現出異常。合十雙手放在嘴邊,用哈氣的方式傳遞溫度,即便是知曉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正潛伏著伺機而動,他需要做的,也只有保持冷靜。
一般來說,這些東西不會直接侵害人體,而是會采取間接的方法。比如人在走夜路時,會聽到身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如果回頭了,就會被滅掉人的“三盞燈”之一,等三盞燈全滅,陰怪之物趁虛而入,即燈滅見邪祟。
聞吟寒挺直腰背,隱約間,耳邊似乎有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停在他身後。
起初,他還聽不清,直到陰冷的呼吸灑在他後頸——
“……我找到你了。”
這個時候最應該做的,是維持現在的姿勢,裝作聽不見,繼續往前走。聞吟寒卻猛地停住了腳步,心跳漸快,噴湧出濃烈的怒意,燃燒著他的理智。
他回頭了,即使身後空空如也,只有他壓抑而平靜地回應:“是我找到你了。”
寒意更上一層,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但這些都沒有影響到聞吟寒,他定定看著眼前的空無一物,似乎在與某些東西對峙著,只等待其中一方能敗下陣。
詭譎狡黠的嬉笑聲縈繞耳邊,過了許久,才歸於平靜。
聞吟寒回頭,與提著外賣的成曳對上視線。
“回去吧,”成曳的嗓音平和了許多,“吃完這頓,就該出發乾活了。”
成曳在外面待了那麽長時間,就是因為忽然有生意上門,不過對方似乎有些小氣,就出車費和成曳扯了許久的皮。成曳是個沒什麽耐心的人,說了不過兩三句就想掛電話,他這舉動倒是把對方嚇到了,以為他不接這單,於是又好言好語地把人勸了下來。
得知是自己多慮,聞吟寒沒有多言,兩人沉默著吃完了這頓宵夜。
末了,成曳開口:“你這性子太過冷淡,得學著多說說話。”
聞吟寒看了他一眼,然後,點頭。
由於聞吟寒第一天入職,沒有合適的工作服,成曳就翻出一套自己的遞給他,兩人身高有差,聞吟寒只能勉強擠進去,成曳歎了口氣:“你太高了。”
需要殯儀館出車的地點在城南一家發廊,說是突發心臟病死亡,家裡人得知後,決定不搶救,直接送去火化。
成曳把原委告訴聞吟寒之後,還補上一句:“發廊猝死,這家人估計是覺得太丟人,不想家醜外揚,才這麽著急忙慌。”
聞吟寒不想知道這些,他第一次乾這種活,不了解流程,就詢問成曳有沒有需要注意的地方。
“記得戴手套,”成曳指揮著他,從副駕儲物箱裡找出一包一次性手套,“死人身上髒得很。”
城南這一帶是有名的紅燈區,此刻雖然已入下半夜,卻還是稀稀落落亮著燈,成曳為了迎合家屬不引人注意的要求,開的是一輛普通麵包車,車玻璃上貼了膜,讓人無法從外面看清裡面的狀況。
聞吟寒覺得有些局促,目不斜視盯著前方,直到成曳在七拐八彎的巷子中找到那家發廊。
發廊門口站著一個神色緊張的男人。
成曳下車,徑直走到男人跟前:“是郭先生吧?”
男人上下打量過成曳,又把視線落在後來趕到的聞吟寒身上,眯著一雙眼,不知在想些什麽。
成曳見他不答話,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對,是我。”
郭先生帶著他們走進發廊,旋轉的三色燈發出刺眼的亮光,裡面沒有人。踏上二樓,是一間裝潢都透著曖昧的房間,這裡人倒是挺多,只是大多都擠在一起,圍在角落,隻留床上一具赤|裸的屍體,瞪圓著雙眼,臉上還殘留著慌亂與痛苦。
“就他了,趕緊搬走吧。”
成曳動了,聞吟寒卻立在原地,他在猶豫,報警可能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成曳當然明白他在想什麽,戴手套的空隙,他告誡聞吟寒:“別動其他心思,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這是你的工作,只需要照做就行。”
死者是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體重和身高都接近160,身上沒有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和與他們接頭的郭先生也不像親屬關系。他死在床上,雖然看起來確實像是猝死,但聞吟寒卻始終覺得怪異。
等把屍體搬上麵包車之後,避開眾人,他問成曳:“真的不用報警?”
“不用,”成曳瞥他,“警局那邊我已經報備過了,調查的事歸他們管……沒想到你還挺熱心,三好市民?”
沒有理會成曳的調侃,聞吟寒放下心,只是因為保住了自己的工作,還不會因此卷入一些和違法犯罪掛鉤的事件中。
冰冷的屍體還躺在後面,兩人安靜下來,空氣中就多了些許別樣的東西,聞吟寒扭頭看向窗外,飛逝的風景劃過,一滴水珠砸在玻璃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大雨轟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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