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燃重新戴上了面具, 和聞離曉一起下了車, 遠遠地看了眼段一恆和花紫衣,還是走上了前。
花紫衣目光掃過聞離曉, 精準地落在了戴著面具的段燃臉上, 開口問;“段燃?”
她外貌看起來是二十幾歲的女子,聲音也很好聽, 只是語調如同夾了冰,冷硬無比, 貿然一聽甚至會以為她對段燃有敵意。
段燃聽出花紫衣口吻中對自己的熟稔,沉吟片刻, 點了點頭。不過在外面還是沒有摘下面具。
花紫衣冷冰冰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點點頭, 似乎確認結果就是她的目的:“走吧。”
段燃挑了挑眉, 有些意外。
段一恆捂著肚子從地上爬起來:“阿紫就是這樣, 您別在意……唉,阿紫,這些‘幽影’是被你乾掉的?”
花紫衣摘下香煙吐了一口,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們太慢了。”
“釣魚執法,你懂什麽叫釣魚執法嗎?”段一恆揉了揉肚子站直身體,強調道,“你這麽直接衝上來,很容易打草驚蛇!”
花紫衣向地上那些屍體上斜睨了一眼。
死透的屍體表面逐漸變得乾癟,如同被火焰焚燒過的蘑菇,漸漸化作一捧黑灰,落在了地上。
沒幾分鍾,橫七豎八的屍體與血跡就盡數化作了余燼,與漆黑的大地融為一體。
而在那些黑灰散落之後,一些虛弱駁雜的微光從黑灰中緩緩升起,如同孱弱的螢火蟲,晃晃悠悠地向遮蔽了七彩天穹的黑雲飛去,直到徹底看不見。
聞離曉凝視著那些靈魂,似乎看到他們進入深淵,在太陽與死亡之神的權柄操縱下等待著投入虛數界輪回的機會。
段一恆知道她的意思,歎了口氣:“阿紫,你猜他們會不會派出全部主力大搖大擺地走在路上?”
花紫衣聲音依然冷淡:“他們很重要嗎?食人族已經基本接近滅絕,‘幽影’已經是最後成氣候的食人族團體,保持我們現在的節奏,他們很快就會陷入自相殘殺。”
畢竟全副武裝的幸存者基地隊伍和吃不飽孱弱的隊友,對於食人族而言都是食物,而且後者明顯更安全。
“到底是個隱患,徹底滅絕了最好。”段一恆堅持道,“別忘了食人族失控變成的幻想種比純粹的幻想種更有敵意、更危險。”
“你是來跟我討論這些的?”花紫衣有些不耐煩,“我的軍隊沒有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容我打斷一下。”
聞離曉平靜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那具天降幻想種不見了。”
段一恆一愣,抬起頭看向了車隊首上面的大鐵籠子——果然,原本放置在裡面少女模樣的幻想種已經不見了蹤影。
花紫衣也擰起眉毛,眸光一沉:“蕭白,去追。”
她身邊的人出列,正要出發,就聽到聞離曉繼續道:“不用,等一等就行。”
段一恆有些詫異地看著聞離曉。
他知道段燃和花空樓的身份,這個清秀的青年卻沒有和以前死亡的任何一位英雄匹配得上。但是能夠與段燃同行,自然也不會是普通角色。
段燃笑了笑,解釋道:“我們在那具幻想種體內留下了一點手腳,等它被送到食人族的大本營,就會讓那裡的人全都陷入黑暗的沉睡,到時候你們過去抓人就好。”
段一恆“哇哦”了一聲,笑呵呵地道:“太爺爺真厲害!”
花紫衣的目光落到了聞離曉身上,略微停了停,沒有說話,隻站在原地慢慢吸著煙。
花空樓終於反應了過來,推開車門,艱難但快速地走了過來,看著闊別近百年的女兒,眼神中隱約有些不可置信:“小紫……”
花紫衣霜雪般的眸光在他身上掃了一圈。
段一恆介紹道:“這是花空樓,阿紫,應該是你的父親,你還記得吧?”
花空樓站在原地,聽著段一恆的介紹,內心緊張地提了起來,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地看著花紫衣。
花紫衣點點頭,並沒有因為段一恆的話語產生任何情緒波動:“記得。”
花空樓一愣。
在他的想象中,女兒認出他之後,要麽是淚眼婆娑抱頭痛哭,要麽是不可置信恍惚如做夢,甚至怨懟他丟下她太早而負氣委屈都有可能……但他完全沒有料到,花紫衣居然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
花空樓以為花紫衣沒有理解段一恆的話,試探著道:“小紫,你還記得爸爸嗎?”
花紫衣點點頭,語調依然沒有一絲波瀾:“記得,你的房間還給你留著。”
花空樓張了張嘴,忽然不知道自己怎麽接話下去。
在虛數界的時候他想過很多次花紫衣蘇醒之後,他要怎樣好好彌補父女這些年之間的距離,進入實數界之後得知有可能見到花紫衣,他晚上做夢都會夢到那個乖巧可愛的女兒。
可是實際上見到花紫衣,對方那種將他視作路人一樣的態度卻讓他難受得胸口發疼。
花空樓在口袋裡掏了掏,抽出一支煙,咬在了嘴邊,沒有點火,隻默默地含著。
就在一片尷尬的沉默中,花紫衣開了口,卻是朝向段燃:“你失憶了?”
段燃看了眼臉色更陰沉的花空樓,摸了摸下巴:“你怎麽知道?”
“猜的。”花紫衣將煙蒂隨手向後一拋——那顆還在泛著火星的煙蒂忽然化作一片煙霧,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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