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一句不陰不陽的嘲諷,阮琪毫不在意直接打開了門離開了房間。
“哎,等等,小琪。”
見到手的女朋友眼看著就要跑,董瑞明也顧不上其他。
回頭看了一眼顧何止,見青年已經閉上眼睛沉沉睡去,身上酒氣四溢,董瑞明隻愣了一瞬,便毫不留情地丟下了對方朝著阮琪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顧何止剛才那樣,應該就是喝懵了在說胡話而已。
在離開時,董瑞明在心裡輕聲對自己嘀咕了一句。
然而,隨著大門重新關上的聲音傳來,躺在地上的顧何止,身體卻開始不停地輕顫。
他想要抬手探向自己的喉嚨。
可實際上,他只是微不可見地,輕輕動了動手指。
容貌妍麗,身體消瘦的青年一動不動地躺在肮髒而又冰冷的地板上,嘴角滲出一點稀薄的白沫。
面頰上的蒼白,逐漸被慘淡的青灰逐漸籠罩。
*
顧何止就像是一道幽魂,怔怔站在了客廳一側。
他低著頭,呆滯地看著自己腳邊一動不動,看上去無比陌生的屍體。
他自己的屍體。
“不,不是這樣的。”
過了好久,他才聽到自己含糊沙啞的低喃。
“不是這樣的……我……我那天……”
顧何止抱住了自己的腦袋。
“我那天酒醒之後,就看到你的屍體被切分成塊放在塑料袋裡,是我,我把你分屍了,然後我跟房東借了冰櫃。我把你鎖了起來……”
顧何止語無倫次地尖叫著。
一邊說著,他一邊撲向了擺放在客廳角落的冰櫃。好像只要打開冰箱他就能把闕白的屍體找出來,好證明這一切都只是闕白為了報復他而主導的可怕幻境。
開什麽玩笑……他怎麽可能已經死了……
怎麽可能……
冰櫃打開之後,徹骨寒意倏然湧出。
顧何止粗暴地將裡頭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塑料袋拖了出來,結果因為手實在太抖,那裝著屍塊的塑料袋從他指尖滑落,砰然落在了地上。
然後,一團覆蓋者冰霜,因為冷凍了太久,已經看不出原本膚色的灰白色圓形物品,就那樣咕嚕嚕地塑料袋裡滾落了出來。
那是一顆人頭。
因為長期冷凍,人頭早已沒有生時的美麗。低溫導致的脫水讓他的眼窩深深的凹陷了下去,臉頰也開始向內收緊,凸顯出顱骨的形狀。
更不要說,顧何止眼前的這顆人頭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上,都用暗紅色的顏料密密麻麻繪製出繁複而詭異的符文。
它看上去就像是某種三流恐怖片裡出現的恐怖道具。
然而顧何止盯著那顆人頭看了好久,卻感到了一陣暈眩。
在過去二十多年的時光裡,他無數次在鏡子裡看到那顆人頭的模樣。
所以,即便已經變成了這個樣子,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那是他自己的頭。
而此時此刻,那顆頭的口中,正含著一小團鮮紅的肉塊。明明溫度那麽低,那塊肉卻絲毫沒有被冷凍的跡象。殷紅的血液緩緩從肉的紋理中滲出,染紅了屍體早已乾癟的嘴唇。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整個故事裡顧何止基本沒吃過東西而且一直想吐。
因為現實中他嘴裡一直有一塊肉。
第111章
“這孩子……有惡鬼像。”
十三歲那年, 闕白跟著父母親久違地回到了位於奚山深處的祖宅。
彼時他已因為過分的早慧和天才在父母的圈子裡遠近聞名,縱然脾氣上有些古怪,也被歸結為天才特有的通病。
然而, 在祖宅裡見到祖母的第一面, 已經老得像是一棵朽樹的年邁老人, 卻看著他發出了恐懼的低語。
當時那對夫妻是如何反應的呢?闕白已經記不清了,畢竟他從未在意過他們。
他更加在意的,是祖母身後那些影影綽綽的虛影。
在祖母的口中, 那些影子, 都是普通人連看也看不到的鬼魂。
而闕白幾乎是無師自通的學會了如何奴役驅使它們。
在父母的口中,那次祭祖即是闕白精神失常的開始, 可闕白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從來都沒有“失常”過, 事實上, 沉迷於各種虛無縹緲, 甚至是血腥詭譎的玄學術法的日子, 對於他這種人來說, 才是正常的。
也許就像是祖母說得那樣, 自己原本就是一隻惡鬼。不過是因為陰差陽錯,才在無意間投胎轉世來到了人間。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闕白隻覺得自己的人生無聊透頂。世人汲汲營營, 追名逐利的樣子, 對於他來說,與地上的螞蟻追逐人們無意間灑落在地的食物殘渣的模樣並沒有什麽兩樣。
財富, 權勢, 包括親情友情……落在他心中, 也只有一片淡漠。
闕家夫婦曾經無數次帶闕白去看心理醫生, 結果都不盡如人意,好一點的診斷是他天生情感缺失,而更多的專業人士則認為他是一個最為典型的反社會人格。
至於他驅使鬼怪使用符咒的種種行為,則是他精神分裂的具體表現。
闕白也曾以為,自己這以天地為牢籠,無趣到近乎酷刑的人生就將這樣一直延續下去。
“……可是我遇到了你。”
1401號房內,闕白小心翼翼走到了顧何止冰凍的頭顱前,將那唇齒間還流淌著鮮血的人頭輕柔地抱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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