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人,真的是他認識的那三個人嗎?
在這麽想的同時,江初言背後一陣一陣發涼。
他就像是那種已經嚇到精神失常的人,已經無法判斷任何事情,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緊緊攀住身側男生的手臂汲取對方身上那一點微弱的熱量。
不知不覺中,賀淵已經成為江初言在這個可怕村落裡唯一的依靠。
“江初言只是受了驚嚇,你們退遠點給他點空間,其他的不用你們管。”
賀淵顯然也察覺到了江初言的不對勁,他上前一步將江初言擋在了自己背後然後就衝著面前三人說道。
“可是——”
徐遠舟像是心有不甘,還想上前,此時布達措措卻忽然突兀地開了口:“我早就跟你們說過,水猴可不會讓你們就這麽跑了……”
“水猴子水猴子,你就只知道讓我們小心水猴子,那麽你告訴我——水猴子他媽的到底是什麽東西?!”
像是終於忍無可忍,賀淵臉色陰沉地衝著布達措措吼了起來。
“……”
布達措措沉默了一瞬。
而江初言也在此時將目光對準了他。
就跟賀淵一樣,江初言也急切地想要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對,對啊,水猴子到底是什麽……”
其他幾個人也像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麽,他們也紛紛望向了布達措措,嘴裡急急地催促起來。
在外來者的灼灼目光之下,布達措措頹然地歎了一口氣。
他擺了擺手,然後招呼著眾人跟隨著他回到了小樓之中。
“有祖靈們的看顧,我才敢把這些事情說出來。”布達措措囁嚅著說,然後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上懸掛著的無數張面具。
江初言皺了皺眉,隻抬頭看了一眼,便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布達措措口中的面具不僅沒有給他安全感,反而讓江初言感到更加難受。
緊接著,江初言就聽到了布達措措沙啞而低沉的聲音。
“水猴子,其實原本是人,是一群犯了大錯的人……”
*
五十年前,龍沼村就是一座坐落於奚山最深處,與外界幾乎完全處於隔絕狀態的原始村落。
他們的生活與自己幾百年前,甚至幾千年前的祖先,沒有任何不同。
盡管政府已經派人跋山涉水,想方設法來到了這裡,可無論那些“外人”怎麽說,他們口中的“外界”,對於龍沼村的村民來說,依舊遙遠且虛幻,就像是傳說一般。
他們不相信這些外來者,也不相信那個早已變得不同的世界。
他們只相信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沒有教育,沒有醫療,更沒有基礎設施。幾乎是從生下來開始,龍沼的村民就在與最殘酷的大自然做鬥爭。
僅僅只是生存本身就已經耗盡了他們所有的力量……
不過,正是因為祖祖輩輩他們都過著這樣的日子,他們從未對這樣的生活產生不滿。
知道那一年,老天爺對龍沼村的所有人,展現出了自己最為殘忍的一面——一場連綿不絕,幾乎長達一年之久的大雨,讓整個奚山地區變成了一片汪洋。
滑坡和泥石流將龍沼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條崎嶇道路徹底斷絕。
整個龍沼村被徹底孤立在了大山的最深處。
山洪將村民們耕種的寥寥無幾的作物完全衝成了潰爛的泥沼。他們好不容易儲存的食物也都紛紛霉變,腐爛。最糟糕的是,就連森林裡的獵物,也都因為大雨的衝刷而杳無蹤跡。
龍沼村就這樣,陷入了從未有過的饑荒。
他們吃掉了所有可以吃的東西,從苔蘚到樹皮,在這樣痛苦的苟延殘喘中,瘟疫開始如同野火般蔓延開來……
龍沼村即將滅亡。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伴隨著隆隆的雷聲,與墨汁一般濃鬱的古怪黑雲,那條龐然大物在仿佛連世界都要徹底炸裂的雷鳴中,從天而降,重重地摔在了龍沼村不遠處的溶洞前。
猩紅的鮮血染紅了溶洞附近泥濘的溪流。
那是龍沼村村民們從未見過的生物留:體型巨大,遍體生鱗,身體兩側遍布著或大或小,數量眾多的尖銳的勾爪。
它看上去,竟然與落龍洞中那些不知何人所繪的壁畫有幾分相似。
……這就是龍神嗎?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村民們腦海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這個疑問。
最開始自然沒有人敢冒犯龍神。他們甚至將這條龍當成了村落最後的救贖,疲倦而絕望的村民們日夜不休地守在龍神的身邊,將所剩不多,珍貴無比的藥物敷在那條龍的身上。
他們祈禱著龍神的好轉,祈禱著龍神會因為他們的虔誠與恭敬,挽救已經瀕臨死亡的村莊。
一天,兩天,三天……
那條龍並未像是村民們期待的那樣,賜予他們超脫世間的非凡力量,讓他們脫離可怖的饑荒與瘟疫。
而那個說法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呢?時至今日,早就已經沒人能夠說得清了。
等意識到的時候,當時所有的村名,都已經聽過那些話。
這條龍之所以會墜落在龍沼,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讓村民們能夠享受它的血肉,不再受饑荒之苦。
不然,為什麽早不落,晚不落,偏偏就是在整個龍沼村即將覆滅的此刻,這條龍落在了他們面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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