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總算找到了啊……”
“找到就好,新娘子找到就好!”
“對對對,只要人找到了就行。”
“吉時已到,新娘入棺!”
“新娘入棺,喜結連理!白頭偕老,生死不離!”
……
“唔——”
江初言發出了一聲悶哼。
在精神徹底崩潰之後,某種古怪的冷靜突然之間籠罩在了江初言的身上。
不可以。
內心裡有個聲音,堅定地對他說道。
絕對不可以進棺材。
一旦進去……
迎接自己的就只剩下徹底的絕望了。
也許是已經輪回了無數遍的經歷,讓他的靈魂已經有了朦朧的印記。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江初言發現自己竟然已經抬手,抓住了近在咫尺的怪物本人。
“……初言?”
賀淵原本正準備將他放進棺材,但在這一刻,他的動作卻停了下來。
江初言的身體開始微微發抖。
“怎麽了?你別怕。”
“不會有事的。”
江初言聽到賀淵正在對他說話,聲音很溫柔,也很可靠。
他張開嘴唇,想要說些什麽,然而無論怎麽努力,喉嚨裡都隻冒出沙啞的氣音。
他發不出聲音。
可是賀淵卻像是聽到了什麽似的,他在江初言看不見的人皮之外,無奈地笑起來。
“真膽小……”
他歎息著。
“都說了有我陪著,不會有事的,初言。”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他依然勉力維持著自己虛假的表演。
他表現得就像是他依然是江初言的戀人,那個英俊爽朗,情竇初開的年輕男大學生。
江初言一口咬住口頰內側,他很用力,用力到幾乎直接從自己嘴裡咬下一塊肉來。一股刺痛傳來,江初言終於重新擁有了開口說話的能力。
“小淵——”
他深吸了一口氣,驟然開口道。
在模糊的記憶裡,年幼的自己。就是這樣呼喚他曾經最要好的那位“朋友”的。
“嗯?”
果不其然,賀淵的軀體輕柔地顫動了一下。地板和梁柱上都傳來了叫人牙酸的“嘎吱”聲。
“滋滋——”
鱗片與鱗片互相摩擦,發出了細細的響聲。
與之相對的是,原本縈繞在江初言身側,那種嘈雜到令人作嘔的喜樂與人聲也停了下來,整個世界變得一片寂靜,好像只剩下江初言還有賀淵兩個人。
“你,你想起了什麽嗎?”
賀淵啞著聲音問道。
其實並沒有想起什麽有用的東西,可江初言不可能這樣告訴對方。
臉色慘白的青年眼睫輕顫,強忍著驚懼和絕望,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
“阿淵,你……你到底發生了什麽?”
從他喉嚨裡強行擠出來的聲音非常陌生,柔軟,惶恐,但是聽上去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撒嬌。
就連江初言自己都不知道,他還能發出這麽怯生生的聲音。
“別把我放進棺材裡,我好怕。阿淵,我是做錯了什麽嗎?所以你才要這樣對我……昨天你不是還說要保護我嗎?我們不應該是戀人才對嗎?”
江初言的聲音逐漸哽咽,平時總是表現得格外清冷的青年,一旦染上了哭腔,就愈發叫人心旌搖曳。
至少,抱著他的可怖之物,那名為賀淵的怪物看上去是這樣的。
“戀人……”怪物輕聲呢喃,仿佛在用細長的舌頭不斷舔舐這個單詞,“你現在,依然覺得,我是你的……”
“男朋友。”
江初言一字一句說道。
哪怕在說話時候恐懼感就像是燒紅了的鐵絲一直在他靈魂裡來回穿梭。
“初,初言,我,我……”
“我現在覺得好亂,賀淵,算我求你好不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這裡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些了,對嗎?之前那麽多次,你都守在我身邊嗎?你到底到底想要幹什麽……如果你真的要我死,好歹你得讓我死個明白。”
江初言急促地問道。
可話音落下之後,賀淵卻沉默了。
紅布之下,江初言呼吸漸漸加快,整個人更是緊張到近乎暈厥。
頓了頓,江初言壓低了聲音,又補充道:“取下我身上的東西好嗎?阿淵,我想……我想看看你的臉。”
賀淵明顯地遲疑了起來。
“你害怕我。”男生的聲音逐漸變得暗啞,“……你一直都不喜歡我現在的樣子。”
怪物的聲音裡,竟然也透著一絲隱約的痛楚。
“我剛才只是被嚇到了。並不是不喜歡。”
江初言都不知道這麽沒有邏輯的話究竟是怎麽說出口的,話音落下的瞬間他已然感到了後悔,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賀淵竟然還真的被他這般拙劣的話術打動了。
幾秒鍾之後,江初言眼前微微一亮,潮濕的腥氣襲來,他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但很快,他又強迫自己抬頭直接望向賀淵。
……那隻陌生的怪物,賀淵。
在這一刻,江初言的心臟幾乎要直接衝破胸膛,他全身的肌肉正在不自覺緊繃,然後又在意志力的強迫之下,重新放松。
江初言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騙過賀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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