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那幾天, 顧何止站在冰櫃前給房東打了個電話, 提出想要借用房東的冰箱放點東西。
聽到他的請求, 電話那頭的中年女人明顯地猶豫了一下。
顧何止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 他垂下了眼簾, 聲音卻很平靜。他告訴房東, 自己的母親剛從老家寄了許多年貨過來,都是母親親手做的,不凍起來的話恐怕會放壞。
他隱約記得, 之前董瑞明跟他提過一嘴, 說租給他們房子的女人也有個女兒,正在外面上班。
自己在某些方面確實有著狡猾的一面……
說話時, 顧何止仿佛能聽到自己心底有個聲音在低低嗤笑著他。
果不其然, 聽到顧何止這麽說話, 原本還在猶豫的女人一下子就同意了年輕租客的請求。
“那你用吧, 不過你可是要愛惜點啦,要是壞掉的話你是要賠我錢的。”
房東在話筒那邊絮絮叨叨地說著,顧何止卻已經沒法再集中精神認真聽下去了。
掛掉電話時,顧何止才發現自己額角已經滲出了冷汗,明明正是冬天,他的背上卻已經是一片潮乎乎的汗水。
自己跟房東阿姨說話時候有沒有露出什麽馬腳呢?語調聽起來應該也還是正常的吧……
顧何止漫無目的地想著,敷衍完房東後掛掉了手機。
在倏然安靜下來的房子裡,冷櫃就在他的腳尖前,發出了嗡嗡的低鳴聲。
顧何止將手放在了冰櫃白色的櫃門上,他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一會兒冰櫃,眼神有點恍惚。
其實不用跟房東打這個電話的,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顧何止又在心底對自己說道。
之後警察跟女人說起來時候,女人會記起今天的對話嗎?她大概會說今天的自己聲音聽起來很奇怪吧,畢竟莫名其妙就跟房東借用冰櫃,也太反常了。
後悔的心情開始在胸腔裡微微翻滾。
顧何止的身形晃了晃,他猛然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其實就算房東不同意也沒有什麽區別,那台冰櫃他早就已經用了起來。
畢竟是老電器,插電以後噪音確實有點大,但是製冷效果確實也很不錯。
顧何止深吸了一口氣,雙手搭在冰箱門上輕輕掀開,黑色的塑料袋就那樣一摞一摞地疊在冰櫃裡。
明明塑料袋的袋口已經系得很緊了,可冰櫃底部還是凝了一點黑紅色的滲血,顧何止盯著血跡發了一會兒呆,有點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用鏟子把血跡鏟掉。
但嘗試了一兩下之後,顧何止就徹底放棄了這個想法。
那些血跡已經凍得很硬了。
好在塑料袋很多,每一個都鼓鼓囊囊的,顧何止調整一下擺放位置,底部的血跡很快就被遮住了。
做完這一切後,他垂下眼眸,盯著那些表面覆蓋上白霜的塑料袋,沉默了很久之後,站在冰櫃前的青年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伸手按了一下塑料袋。
那裡頭的東西已經凍得微微硬了。
“呼……”
下一秒,青年發出了一聲急促的喘息。
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他猛然後退,用力地摔上了冰櫃的門。
然後他踉蹌著逃回了房間,用力地摔上了門。
*
過完年後,還沒有過大年初七,合租房裡的其他幾個人就陸陸續續從各自的老家回到了這個都市中的鴿子籠中。經過了一個春節的洗禮,每個人看上去都比之前要豐腴了不少。紅光滿面的室友們,把出租屋裡唯一沒有回家過年的顧何止襯托得愈發可憐。
“何止你沒事吧?怎麽過個年你瘦了那麽多?”
董瑞明回來後,一對上顧何止的臉,毫不誇張地說,真是被嚇了一跳。
當初在大學裡,顧何止光靠著那張臉,盤踞K大校花位置長達四年,後來出了社會,其他人都被資本家壓榨的人不人鬼不鬼,顧何止卻依舊跟大學時候一樣,一張臉晃出去能唬不少人,就連出門吃個飯,顧何止也經常會被路人當做是某個小明星。
可就是這樣的顧何止,過個年的功夫竟然直接瘦脫了相,眼底的青黑看得董瑞明心裡直發怵。
他跟顧何止是大學同學,過年前房子裡有人忽然退租,空了個房間出來後董瑞明在朋友圈裡讓嚷了一聲,本來沒想著春節前能找到租客,沒想到印象中總是獨來獨往的“校花”卻直接找到了他,急急忙忙地租下了房子。
“你,你去醫院檢查過沒有?”
董瑞明問了一句,語氣中帶著點微妙的戒備。
他之前就覺得顧何止跑來合租這件事多少有些違和。畢竟印象中顧何止實在犯不上跟著他們這樣一群人合租……
這套位於老城區的房子,唯一的有點大概也就是離市區近外加房租便宜了。
小小一套三室一廳,活生生隔出了四個房間,也就是傳說中的隔斷房。
要是遇到運氣不好,住到隔斷房裡的人一個不小心就會遇到管理機關上門拆隔斷,自己抱著行李無家可歸的地步。
那天顧何止卻顯得毫不在意,瘦得可憐的青年隻帶著一個背包就找到了這裡。搬進來時甚至沒有沒有行李……簡直跟在躲債一般。
該不會真的有什麽毛病吧?
董瑞明盯著臉色蒼白,神志恍惚的青年,在心底做了一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