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何止站在客廳裡,這時候看上去眼神有點空,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嗯,沒事,這段時間有些累。”
“啊,這樣啊,怎麽累成這樣啊哈哈。”
董瑞明應了一聲,狐疑地又多看了顧何止兩眼——這年頭遇到人忽然暴瘦,是親人的話就擔心他生了什麽重病,可若是同租室友,怕的就是有人腦子不清醒跑去吸毒了。
“啊,要不你還是去一趟醫院——”
董瑞明下意識還想再說兩句,有人忽然扯了扯他袖口。
他轉過頭,正好看到昨天已經到家的室友喬良,此時他尷尬地衝著董瑞明笑了笑。
“老董,那個……我從老家帶了點炸芋頭絲,要不你吃點……”
喬良從破舊的行李箱裡取出了一包紅色塑料袋裝著的炸芋頭絲,芋頭切得很細,炸得灰撲撲的,就那樣油滋滋擱在塑料袋裡。董瑞明看了一眼,覺得沒有什麽胃口。
“不用,哈哈,我最近擼鐵呢,不敢吃這些。”
喬良跟他還有顧何止也都是大學同學。
人倒是不錯,就是窮,窮到大學裡一直靠助學金過活,進了社會當了打工人後看上去還是透著一股畏畏縮縮的氣質。
董瑞明找了個借口了敷衍過去。被喬良這麽一打岔,也錯過了繼續追問顧何止的機會。
這時候門鎖輕響,又有人到了。
拖著行李走進客廳高壯的男人,在打開門後壓根沒有顧得上跟客廳裡擠著的幾人打招呼,而是瞪直了眼睛,看向了正在牆角嗡嗡作響的冰櫃。
“哎,這誰啊,怎麽把冰櫃給插上了……”
顧何止沒有錯過對方變得有些不太好看的臉色。
戚偉算是這套房子的二房東,同時也是董瑞明的表哥,大概是因為這層關系,男人平時在各方面都顯得有些龜毛。
“啊,對哦,怎麽這破冰櫃還給插上電了。”
被戚偉一提醒,董瑞明也詫異地睜大眼睛。
顧何止垂下眼眸,低聲應了一句:“是我,我媽給我寄了年貨……”他重複了一遍在房東那裡說過的理由,末了又補充道,“以後電費我每個月多出一份。”
話音落下的瞬間,客廳裡所有人神色都松了一松。
“啊,大家都是熟人,我其實也不是這個意思,就是順口問一句——”
戚偉扯扯嘴角笑了一聲。
但是說到底也沒拒絕顧何止的提議。
緊接著大家都笑了笑,氣氛看上去倒也還算融洽。
簡單的寒暄過後,幾個人都各自散開,都打算回房間。
顧何止站在客廳裡目睹著他們的動作,心頭微微一松,正準備等所有人都回房之後再回自己房間,就聽到董瑞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順嘴提了一句。
“哎,說起來,你知不知道那個誰,他失蹤了。”
顧何止愣了一下。
“誰?”
董瑞明眯著眼睛想了一下。
“就是那個……大學老是黏著你的那個神經病,家裡特別有錢那個男的……叫什麽來著,哦,對了,叫闕白的,豐和老總的兒子,你還記得吧?他失蹤了。也不知道是惹了什麽事情,反正據說圈子裡鬧得還挺大的,他老媽一直在懸賞說要找到人。”
顧何止的肩膀微不可見地輕顫了一下。
空氣仿佛一下子變得很冷,冷得他隻想牙關打顫。
“我不知道。”
顧何止非常簡短地說道。
“我已經不記得他了。”
……
心臟好像快要停止跳動了。
在說話的同時,脖頸處卻開始汗毛倒豎,仿佛男人黏膩冰冷如蛇一般的指尖依然停留在那裡不斷摩挲。
董瑞明聳了聳肩,好像沒有注意到顧何止這一瞬間微微發青的臉色。
“哇真的假的,那你心是真大,那個人都能忘。我要是你,心理陰影起碼十年吧……”
顧何止沒吭聲。
董瑞明見顧何止沒應聲也覺得有點無聊,招呼了一聲後關上了房門。
留下了顧何止頹然後退,顫抖不已地坐在了沙發上。
逼仄窄小的客廳裡,沙發旁邊就是那台臥式冰櫃。
冰櫃運行良好,製冷時發出了嗡嗡的聲音。
*
顧何止最開始只是覺得他很可憐。
在傳聞中,那個人有著嚴重的精神疾病,他本來應該待在精神病院,可有權有勢的父母卻強行把他塞進了正常人的世界。
社團活動裡,所有人都在嬉笑打鬧,唯獨那個人坐著的地方形成了一小塊真空地帶。
瘦小的男生垂著頭,專心致志地用紅筆在筆記本上圖畫著,看上去表情幾乎是靜謐的。
顧何止坐在了他旁邊,偷偷看了一眼。
筆記本上並不是人們傳言中各種可怕的詛咒和血腥的圖畫,在顧何止看來,那更像是一種……
“這是一種符咒。”
闕白倏然抬頭,盯著顧何止小聲說道。
“我在自學符咒。”
柔軟的語調,聽上去有點像是在解釋著什麽。
顧何止覺得有點有趣,下意識地開口問了一句:“哦,那這種符咒有用嗎?”
名為闕白的男生短暫地沉默了一瞬,但他的眼睛始終沒有從顧何止的臉上移開。
跟正常人的眼睛比起來,他的瞳孔似乎更大,因此顯得眼神格外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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