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裴瑜心裡頓時生出幾分委屈,冷聲道:“你當我是你嗎?不論做什麽事都有人兜底,當年犯下那天大的錯事沒人罰你,我若出手傷了那些王孫公子,轉頭被他們告到父親那裡,還不是我要受罰!”
裴翊可沒空陪他唱苦情戲,不耐煩地戳破裴瑜的‘不忿’,涼涼說道:“打不過就打不過,哪來那麽多的借口?”
裴瑜撇過頭去。
敷好藥,裴翊看著裴瑜面上的傷痕擰了擰眉,把藥瓶放回懷中,向裴瑜許諾道:“你要是能把那些欺負你的人都打趴下,不管有什麽罰我都幫你受著。”
陸卓在旁邊聽著不像話,插嘴道:“哪有你這麽教小孩的?”
裴翊瞥他一眼:“過完中秋他就十五了,有這麽大的小孩嗎?”
裴瑜咬緊嘴唇沒做聲,只是偷偷抬眸打量了陸卓幾眼,心裡想這人也不過如此,不過長了一張俊俏的臉而已,也不知哪裡就迷倒了裴翊,讓他連家也不回。
陸卓聽到裴瑜方才十五歲愣了楞,轉眼向裴瑜望去,竟從他的眉目中望出一點裴翊十五、六歲時的青澀。
十五歲?裴翊剛到塞北那年也是十五歲,兩人分別時也不過才十六,那時他一直將裴翊當做小孩,但原來那小孩早把自己當做了大人。
他又想起他離開塞北那日,與他隔江相望的裴翊。
那少年騎馬而來,踏破晨間的露水,眉目間盡是疲憊,定是趕了很遠的路才來到這裡。
但他仍舊沒有趕上。
於是只能騎在馬上遠遠望著渡船離去,眼中具是失望與悲傷,叫陸卓看得心酸不已。
但陸卓沒有停下腳步。
他要去赴一場生死之戰,太多的感情只會成為拖累。
他總以為少年人的情愫來得快,去得也會一樣地快,即便今日如何痛徹心扉,明日轉過頭又會戀上另外一個。
裴翊並沒有什麽特別,他也並沒有什麽特別,裴翊早晚有一天會忘記他,再覓良人。
可那一瓶被小心翼翼珍藏的傷藥卻打了他的臉。
藥本是拿來治傷的,到底要怎樣的珍視,才能用上七年仍有余量?
但既然那樣珍視,為何今日又要拿出來用?陸卓忍不住摸了摸已經被包扎好的右手掌心。
替他包扎的大夫在一旁誇讚道:“校尉這藥可真是不錯,老夫從醫二十余年,沒見過這麽好的金瘡藥,不知是從哪裡得來的?”
陸卓下意識望向裴翊,眾人隨著他的視線一齊望去。
視線中心的裴將軍回望陸卓,坦然說道:“是故人所贈。”
原來即便曾經視如珍寶,痛徹心扉,而今也不過只是故人一個。
陸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含笑道:“將軍的故人真是多啊。”
有那晉王一個,原來他陸卓也算一個,也不知還有沒有其他人?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誰酸了我不說。
第12章
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已經不任京兆尹的王放仍然會時不時想起那一日,想起那位把京城一眾紈絝子弟綁起來扔到他面前的裴翊將軍。
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將軍確實是位了不得的人物。
但王放總是會忍不住思考一個問題——遇見裴翊究竟是他的劫還是他的孽?
——總而言之不是件好事就是啦。
當王放被衙役慌張失措地從後堂叫出來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將會面臨職業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挑戰。
他慢悠悠地整理著官服,對於衙役的失態頗為不滿。
“什麽天大的事值得你們這樣慌張?”
王放邊訓斥衙役邊淡定地走出後堂,抬眼往公堂看了一眼,登時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大人!”
“大人!”
衙役和師爺急忙上前扶住他,王放失力地扒住師爺的肩膀,壓低聲音問道:“我是不是眼花了,被綁著的那個是穆小侯爺嗎?他旁邊那個不會是忠勇伯世子李鈺吧,他們旁、旁邊那個不會不會……”
王放說不下去了,他覺得地府已經離自己不遠了。
師爺苦著臉答道:“是,是,是,都是——您沒看眼花沒看錯,堂上的都是京城各路顯貴家裡有名的寶貝疙瘩,現在都被綁到咱們衙門裡來了。”
聞言,王放腳下一軟差點又跌倒在地,幸好有師爺和衙役在旁邊扶住,不然只怕要跌個頭破血流。
不過他寧願跌個頭破血流,也不願意留下來面對這爛攤子!
王放怒道:“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
王放猛地站起身來,隻覺得定是有人要害他,
瞧瞧這公堂之上浩浩蕩蕩二十來個王孫子弟,京城有名的紈絝全給包圓了,就是哪家勳貴聚會都不一定能把人聚得這麽齊,現下倒是在他的衙門給聚齊。
這群祖宗裡隨便來個人打個噴嚏都能把他這京兆尹衙門給掀了,現在居然被人給五花大綁押在公堂之上候審。
王放急忙奔上公堂,叫嚷著讓手下人趕緊給這群祖宗松綁。
“是誰?!居然敢對小侯爺,世子爺……”王放吼出一大堆頭銜,“——如此不敬!本官定要嚴懲這些沒長眼的玩意兒!”
王放奔到穆晏面前就要跪下,可惜穆晏此時神情呆滯,看不出他的真摯熱情。只見他撩開袍子膝蓋就要落地,卻有一隻手從旁伸出,把住他的身子,強使他伸直雙腿重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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