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陸卓剛認識還困在北蠻山洞那會兒,陸卓無聊地把裴翊祖宗八輩的事都打聽了一遍,全然不顧兩人根本不熟的事實,把受傷躺在石床上的裴翊給煩得不行。
自那以後裴翊就再不會輕易覺得旁人失禮了,再失禮能有那個山洞裡的野人失禮嗎?
只是裴翊不是交淺言深的人,隻淡淡道:“只是夜裡餓了,來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江公子還不歇息嗎?”
江玉澤道:“多謝將軍關心,在下只是有些睡不著,想出去走走。”
說罷江玉澤向兩人告辭。
聽到那聲江公子,陸卓也猛然認出這人是誰,心裡一驚,下意識地看了裴翊一眼,縮到牆邊不敢出聲。
江玉澤隻覺得這人行為古怪又無禮,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而後抬步離去。
待他走遠,陸卓才溜進廚房,向裴翊問道:“他怎麽在這裡?”
裴翊把手裡的粥碗遞給他,嫌棄道:“剛才人在的時候你怎麽不問?”
陸卓老實交代道:“……我怕挨揍。”
裴翊冷笑:“你放心,聽說他找了你幾年,你此時若與他相認,他只會欣喜若狂,絕不會揍你。”
“……你方才在房中突然生氣離去是因為他嗎?”陸卓試探性地問道。
裴翊白了他一眼,簡直懶得理他。
其實他們的明白裴翊在生氣什麽——太多的‘以後’變成空談。
陸卓從來都沒有實現過他的那些‘以後’。
陸卓突然察覺到自己的可惡,既然從沒做到過,他何苦說這些話來招惹裴翊?但他確實不是刻意戲弄,他從前說出的每一個‘以後’,他曾經都以為會實現,只是……
世事總是不如人意。
陸卓想了想,突然上下摸了摸自己身上,從懷裡掏出一個黑鐵令牌遞給裴翊,說道:“送給你。”
“這是什麽?”
裴翊疑惑地接過令牌,只見這令牌不過手掌大小,漆黑的令牌上刻了一個‘天’字,看上去並沒有特別的,只是這材質……
裴翊掂了掂:“這牌子跟你的烏鐵劍是一樣的材質,也是你師門的東西?”
“好眼力!”
陸卓讚道,笑著仰頭飲盡碗裡的白粥。
粥到此時還是溫熱,卻並沒有糊味,定是裴翊一直用爐子煨著,又不時出來查看,才讓陸卓深夜醒來也有熱粥喝。
他喝粥時披著的衣服落下一角,裴翊看到便伸手替他拉起,重新披好。
收回手後,裴翊舉著令牌不解道:“送我這個幹什麽?”
陸卓笑了笑:“這是我太極門的掌門令牌,只要你拿著它,不管我跑到天涯海角都會回來找你。”
他還刻意提了一句:“這個是我師父的遺物。”
裴翊聞言一怔,凝眸望了他許久。久到陸卓都以為他不會收下這令牌的時候,正要開口化解尷尬之時。裴翊突然移開視線,把令牌揣進懷裡,淡淡說道:“收下啦。”
而後他接過陸卓手裡的粥碗,低頭把碗放到木盆裡,兩人陷入一陣沉默中。
良久,裴翊遲疑問道:“你有沒有……送過那位江公子這樣的東西?”
聽到他的話,陸卓雖然臉還是很疼,但是怎麽也止不住唇邊的笑意。
他彎起唇角說道:“送過。”
裴翊臉色一變,抬頭望他:“你送他的是什麽?”
陸卓看他面色鐵青,大有要把懷裡的令牌掏出來,扔回給自己的衝動,歪頭向他笑道:“當然是我一份真摯的友誼,不然還能是什麽?”
裴翊聞言瞪著他,大抵一時沒想清楚究竟是要罵他一頓,還是給他一拳。
瞪了快半晌,裴翊突然笑了起來。
他是極少笑的,至少重逢以後陸卓就極少見到他笑,仿佛整個塞北的憂愁都壓在他身上,讓他的眉宇不能再展笑顏。
此時看著他的笑容,陸卓隻覺得整個房間都明媚起來。
裴翊嘴角掛著無奈的笑容,低頭收拾著盆中的碗筷向陸卓說道:“若我是那位江公子,只怕真要給你幾拳。”
陸卓看著他的側臉,笑著搖頭感慨道:“可惜你不是江公子,是裴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在碼字的時候,也時常感歎:陸哥,別太愛了!(姨母笑)
第42章
收拾了碗筷, 兩人回到房中,裴翊幫陸卓躺下。
陸卓半靠在枕頭上,笑嘻嘻地看著他說道:“我倒不知我有傷得這麽重。”
他胸口被捅了大洞, 自己倒毫不在意, 卻惹來裴翊的不滿。
血肉之軀,受當胸一劍,要換個身體不好的人, 不是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床上等死,也起碼要好幾個月下不來床,偏這人還有力氣從均州跑到這裡來耍貧嘴。
裴翊瞪了陸卓一眼, 懶得再跟他鬥嘴,幫他蓋好被子,坐回床邊的矮凳上守著他。
陸卓有些吃驚:“你不回去休息嗎?”
裴翊道:“我在這裡守著你。”
面對陸卓驚訝的視線, 裴翊後知後覺地解釋道:“你的傷口是因為我跟你動手才裂開的, 我有責任照顧你……沒其他的,你別多想。”
陸卓笑起來, 饒有興致地向裴翊問道:“我該多想什麽?”
他明亮的眸子在裴翊身上打轉, 眼中像有千言萬語,直把裴翊看得渾身都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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