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認輸,隨時都可以離去。
想來這是趙樓主看在他師父的面子上,想要饒他一命。這十余年來陸卓頭一次感受到,他雖從不以天峰道人徒弟的名頭在江湖上行走,但他師父的遺澤始終惠及著他。
只可惜事關裴翊的性命,他絕不會認輸。
陸卓把住樓梯的欄杆,一旋身閃到趙元明身後,劍尖直取他的肋下,趙元明翻身跳上欄杆,躲過他這一劍,大笑道:“好輕功!”
而後回身軟劍揮舞,霎時劍光大作,迷住了陸卓的眼睛。他知道危險已經臨近,卻根本無法從漫天的劍招中分清哪一招是趙元明真正進攻的那一招。
真像逗弄小孩的把戲,陸卓咬牙,可惜他早就不是小孩了。
他舉劍硬抗上去,憑著直覺對上其中一招,忙亂之間竟還有心思去想,裴翊不是能通鬼神嗎?
若他真能通鬼神,就保佑陸卓贏下這一戰吧。
若陸卓能贏,必回到裴翊身邊,叫他罵上兩個月也絕不還一句嘴。
‘當’的一聲,陸卓大笑起來,向著對面的趙元明笑道:“好招式!”
兩人的劍同時有了裂痕,趙元明的臉色微微一變。
陸卓是個天生的賭徒。
陸卓從黑暗中醒來,望著眼前的帳子失神了許久,才發覺自己應是在某個客棧的房間中。而後慢慢複蘇的記憶,讓他想起了陷入昏迷前留在他腦海中的,那一張憤怒悲傷的臉龐。
陸卓閉上眼眸歎息一聲。
這大概就是他逃離塞北七年的秘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裴翊有一天會因為他而露出那樣的表情。
悲傷,憤怒,絕望的裴翊,他在塞北見過許多,但是他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為裴翊悲傷的源頭。
“為什麽歎氣?”
床邊突然響起的聲音,把陸卓嚇了一跳。他差點從床上彈起身來,但是胸口猛烈的疼痛止住了他的動作。
陸卓半坐起身,臉上露出個齜牙咧嘴的表情。
出聲那人顯然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麽大,也嚇了一跳,只怕他胸膛的傷口被扯開,忙扶住他的身子,問道:“你的傷口怎麽樣?”
說著要扒開陸卓的衣服檢查,卻被陸卓一把拿住手腕。
裴翊抬頭望向陸卓,只見那人面含笑意,向他說道:“我的傷口無礙,只是將軍這樣熱情,我怕我招架不住。”
見他還有力氣貧嘴,裴翊知道他應是沒什麽大礙,瞪了他一眼,拍開他的手坐回床邊的矮凳上。
陸卓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只見外面一片漆黑,想來已至深夜,屋中也留了一盞如豆的油燈照明。
見裴翊此時還在此處,知他是為了照顧自己,陸卓心裡湧起一股暖流。
他向裴翊問道:“我們已經進了青州嗎?”
他可記得自己是在青州城門口,被裴翊一拳打暈的。
想起這茬,陸卓突然覺得臉上有點痛,抬手摸了摸才發現右臉已經腫了起來。
看來裴翊那一拳著實沒留情。
看他摸著臉上的傷口,裴翊似乎有些難堪,低下頭去回答:“我們現在青州的一處客棧中,賑災銀已經由二哥他們送去青州府衙,你不必擔心。”
說完裴翊又抬頭看了陸卓臉上的傷口一眼,抿唇說道:“對不起。”
陸卓聞言,瞧稀奇似的看了裴翊好幾眼,把裴翊看得有些惱怒,抬眼瞪過來以後,陸卓才搖頭感歎道:“真稀罕,我才離開塞北不過七年,我們的裴大公子竟學會說對不起了。”
話中的調戲之意不言自明,裴翊無奈:“我一直都會說對不起。”
只是不會同陸卓說就是了。
陸卓做了個怪表情,裴翊白他一眼:“因為那些都是你自找的。”
說完裴翊突然反應過來,陸卓竟是在以塞北客的身份與他交談,怔了怔,望向陸卓遲疑道:“你……”
陸卓微微一笑,結果扯動了臉上傷口忍不住‘嘖’了一聲。他無奈地抬手摸了摸眉頭,向裴翊遞來一個尷尬的眼神。
裴翊抿著嘴唇,湊上前來替他檢查了臉上的傷口,說道:“應該過幾日就會好。”
兩人此時挨得極近,但裴翊一心照看他的傷口,卻沒有多少旖旎心思。
陸卓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再次忍不住微微一笑。
裴翊皺眉,低頭問道:“你笑什麽?”
陸卓笑道:“沒什麽,只是我原以為我會不適應這樣的日子,但是我現在覺得很好。”
“什麽?”裴翊沒聽明白。
陸卓柔聲道:“以後慢慢告訴你。”
以後以後又是以後,裴翊起身離開這滿口都是敷衍之詞的人,生怕自己忍不住又給他來上一拳。
他生硬說道:“廚房有粥,我去給你端來。”
說罷抬步去了廚房,實則是不想這人傷上加傷。
陸卓含笑看著他的背影,想了想起身穿好鞋子,隨意拿起床邊的衣服披在身上,跟著他往廚房去。
還未走到客棧廚房,陸卓就在走廊上見到裴翊與一位白衣公子在交談。那白衣公子有些眼熟,但陸卓一時沒認出是誰,隻得向那人看了又看。
白衣公子也見了他,向他拱手行了一禮,又向裴翊寒暄道:“裴將軍這麽晚還未歇息,可是有什麽麻煩事?可需在下幫忙?”
這話問的其實有些失禮,但裴翊也知這是江湖人士一貫的熱情,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