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我就知道你早晚有一日會贏過我的!”
仿佛生死對於他來說不過是件小事。
他是真正的豪傑,在他面前陸卓隻覺得自己小若一粒塵煙。
不遠處王飛虎急步向這邊趕來,立在山巔上的兩人同時看見他的身影。
燕雲飛知自家二弟功夫差得很,等他死後,若陸卓要動手殺王飛虎,只怕王飛虎還撐不過兩個來回,就要被陸卓斃於劍下,便開口求陸卓饒王飛虎一命。
“我也知他心術不正,但有我看著,他也沒有做過什麽大奸大惡的事……”
但想到自己死後再沒有人可以看著王飛虎,也不知他會做出什麽事,燕雲飛頓了頓,改口道:“若他日後真的做出什麽惡事,你要殺他我絕無異議,但是今日……楊少俠之事確實事出有因,我回山以後才知此事,已經叫他放人,只是他念著山下無辜被傷的表弟心裡有怨氣,不願從命,便暗自扣下了楊少俠。這事在雁蕩山發生,我卻沒有察覺,這是我的疏忽,也是我鑄下的大錯。”
“今日如意樓與雁蕩山之爭便以我的死來作終結吧。”
說罷他推開陸卓,鮮血從心頭噴濺出來,洶湧熾熱,灼傷了陸卓的臉龐。
陸卓呆滯地看著倒地的燕雲飛,已經奔到近前的王飛虎驚慌失措地跪倒在地上,摟起燕雲飛已經綿軟的身子,大聲呼喚著他的名字,但燕雲飛沒有回應他一聲。
燕雲飛已經死了。
陸卓閉上眼眸,努力讓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再睜眼對上王飛虎怨毒的眼神,地牢裡淒慘的楊傲同時浮現在陸卓眼前。
怒氣上湧,陸卓恨不得當即舉劍殺了眼前這人,但又想起燕雲飛臨死前的苦苦哀求。陸卓最終還是垂下了手中之劍,轉身頹然地下了山。
如燕雲飛所願,將此事終結在他的死亡之上。
可惜如意樓和正道莊卻不是這樣想的。
陸卓與燕雲飛對戰這一夜,他們已經帶人上山將雁蕩山打得元氣大傷,那之後雁蕩山也只是借著昔日的威名苦苦支撐著,誰知他們還是不願意放過雁蕩山。
在燕雲飛葬禮之日,趁著雁蕩山忙於葬禮之時,他們又重新打上了雁蕩山。雁蕩山被打得措手不及,也無力反抗,只能四散奔離。
聽說連燕雲飛的屍骨也被人從棺木裡翻了出來,被他們隨意地扔在地上任人踐踏。再後來如意樓和正道莊的人想做做樣子重新為燕雲飛的收斂屍骨下葬時,才發現燕雲飛的屍骨已經不知去向。
這故事才講到一半卻已經耗盡了陸卓的心力,他垂在裴翊的肩頭沉默了半晌,方繼續說道:“我下山後,因與燕雲飛一戰亦受了重傷,便與楊傲一起回了如意樓養傷,我知楊傲心高氣傲,若讓我見到他虛弱養傷的模樣,只怕他寧願立即去死,是以養傷期間我都沒有去見過楊傲,再聽到他的消息,是楊純來告訴我,他的兄長楊傲因為不能接受武功盡廢的事實,已經在日前羞憤自殺的消息。”
察覺到裴翊長久的沉默,陸卓在說起此事時,故作輕松地笑了笑:“後來我才知道受了騙,楊傲這小子是跑到這紅安寺來做和尚來了,卻是他那個黑心眼的弟弟楊純故意騙我,想借我對楊傲的愧疚之情,留我在如意樓做苦工。”
裴翊還是不說話,陸卓撫了撫他的身子,心中有些擔憂,正想要抽身查看他的情況,就聽到裴翊啞聲問道:“你為什麽不回塞北?”
痛失摯友,錯殺義兄。他知道陸卓這些年一定過得不容易,但在終於知曉七年前的陸卓遭受了哪些痛苦的此刻,他隻想問陸卓為什麽不回塞北?
為什麽不回塞北,讓裴翊陪他一起度過那些痛苦的日子。
他們該在一起的,就像當年陸卓在戰場上撿回裴翊後,一直陪在裴翊身邊時的那樣,他會陪在陸卓身邊,陪他一起度過那些陸卓感到陰鬱、淒苦、自我懷疑的時光。
這是他虧欠陸卓的,是他該償還的,也是他甘之如飴的。
自七年前從猛虎關回大鄭後,陸卓再沒聽過裴翊的話語中有過如此濃重的悲傷。
他分開兩人,凝神注視著裴翊,慶幸的是小將軍臉上並沒有淚痕,只是眼眶微紅——他是在為自己不能與陸卓共度痛苦而自責。
“不是說了嗎?我被留下打苦工了。”陸卓玩笑似的笑了笑,兩手撫上裴翊的臉,拇指在他的臉龐上撫弄著,裴翊並沒有製止他的動作,只是默默的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房間沉寂下來,許久陸卓才深吸了口氣,認真說道:“說實話,我不敢回去,我怕我太舍不得你。”
就像現在一樣,只是在京城短短相處了一段時間,陸卓就像丟了魂一樣,再也不想離開裴翊,一路巴巴地趕了過來。
若是七年前讓他回了塞北,他怎麽能再去安心幫如意樓做事。
“只是因為這個?”裴翊不信。
當然不只是因為這個。
“你還真是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陸卓無奈,還是坦然相告,“我前些年在幫如意樓做事的時候,殺了一個人。那人是個練邪功的老頭子,殺了他本無甚大事,誰知他還有一個武功高強的老婆,現在滿江湖追殺我。她武功很高,我幾次同她交手都是靠耍小聰明才死裡逃生,我怕連累你才不敢回去。”
“所以你在均州才要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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