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卓歎息一聲:“這種事被楊傲遇上了,他自然要管上一管。聽那老者說了惡霸慣愛賭錢,從老者這裡離去時,還說要去城裡的客來賭場賭上幾把,楊傲當即動身去了賭場,進去便砍了那惡霸的一隻胳膊,並命那惡霸不準再去打擾那對父女。”
他自以為在打抱不平,卻不知是有人設好了圈套等他往裡面鑽。
說到這裡,陸卓抿緊嘴唇半晌不語,裴翊擔心地看著他,開口說道:“若你不想說,可以不說。”
“不。”陸卓搖頭,“我想說,我說給你聽。”
他這話一出,兩人的心頭同時翻湧著一股情緒,令他們越靠越近,仿佛這寒夜中只有他們兩人能互相依靠。
“但我在雁蕩山卻聽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故事。”
那故事裡,那所謂的惡霸是女子的未婚夫,是老者自願將女兒許配給他,楊傲見了那女子的美貌,卻心生歹意,舉劍砍了那女子未婚夫的胳膊,還自稱是行俠仗義。
那女子的未婚夫是雁蕩山王飛虎的表弟,自不能見這樣不平的事在自家表弟身上發生,才設計陷了楊傲。
燕雲飛言辭懇求不似作偽,他不知自家三弟與楊傲的瓜葛,沒必要向他說謊。但陸卓與楊傲年少相交,知道楊傲絕不是燕雲飛口中那等好色之徒,恐怕此事有異。
原想救出楊傲後再從長計議,探明事情真相,但當他見到地牢裡的楊傲時,怒火衝昏了他的頭腦。
想起楊傲當時的慘狀,陸卓頓了頓,重新開口向裴翊補全他剛才隱去的一段故事:“抓楊傲時,燕雲飛並不知此事,是王飛虎一人所為,他武功稀松平常,比你還差,自然不是楊傲的對手,只是他慣會用詭計,設計令楊傲與他賭了一場,贏的人沒甚獎勵,輸的人卻要自廢右臂。”
裴翊聽到他說自己武功差時還瞪了他一眼,結果聽到這個賭局心裡忍不住一緊,吃驚地望向陸卓。
他已經猜到這個故事的結局。
楊傲自然是輸了。
陸卓至今不知王飛虎用了什麽方法讓楊傲同意這場賭局,他只知道他在雁蕩山地牢看見楊傲的時候,他素來傲氣的朋友蓬頭垢面地倒在乾涸的血泊中,被人砍斷了一隻胳膊,挑斷了腳筋,像一隻死狗一樣,被人扔在地牢裡靜靜等死。
“楊傲以飛劍客之名聞名江湖,不僅僅因為他使得一手好飛劍,也是因為他的卓絕輕功。”
身輕如燕,恍如飛仙。
右臂已廢,再不能如過去一般使劍;腳筋被挑斷,甚至連正常行走都成問題。飛劍客楊傲如何還能再被稱作飛劍客?
作者有話要說:
傳出去小裴將軍說陸大俠是鴨!
第52章
即便時隔多年, 再想起當日楊傲淒慘的情形,都會叫陸卓心生不忍。
陸卓不敢想,他那位傲氣的朋友, 究竟是如何在那樣的境地裡忍受著那種靜靜等死的感覺?
陸卓了解楊傲的性情, 他相信若當時楊傲還能活動,他絕不會願意活到陸卓來救他的那一刻,接受來自他的對手的憐憫。
那一刻, 對此事的所有懷疑都陸卓拋到腦後,燃燒在他心中的只有滔天的怒火。
他將楊傲帶給了如意樓前來接應的人,便隻身回到雁蕩山上去找燕雲飛, 誓要為好友討個公道,卻沒注意到如意樓沿途對各處機關都標注了記號。
然後就是如意樓和正道莊殺上雁蕩山,整個山寨血流成河, 而山寨除了各路機關外唯一的庇佑燕雲飛此時正被陸卓纏住。
兩人在雁蕩山後山山崖之上, 鬥得天地失色。
想起往事,陸卓也只能歎息:“我那時太年輕, 太衝動, 憤怒遮蔽了我的眼睛,叫我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我那時隻想與燕雲飛打上一場,殺了他, 或者叫他殺我,只有我們兩個死上一個, 這事才算了結。”
他怨自己輕信燕雲飛,所以沒有在上山的第一時間救出好友;他怨燕雲飛做出這番義薄雲天的假象欺騙於他;他怨……即便到此時, 見楊傲身受重傷, 被困在雁蕩山的地牢之中, 他仍然想要相信此事與燕雲飛無關。
陸卓慢慢將這些往事向裴翊道來,即便說到情緒激動仍然面容平靜,只不過偶爾有一兩聲歎息。
正說起與燕雲飛決鬥之時,他才驚覺燕雲飛武功之高,他完全比不過的時候,突然一隻手撫上他的臉。
陸卓一驚,疑惑望向裴翊。
卻原來是裴翊伸手在他臉上撫過,動作輕柔像是在替他擦拭臉上的淚水,其實此刻的陸卓並沒有流淚,但裴翊的力道是那麽的輕,好像怕重一些就會將陸卓揉碎。
借著隱約的月光,陸卓看清裴翊眼裡的憐惜。
他是在替七年前的陸卓拭去臉上的淚水。
陸卓再也無法故作平靜,他抬手握住裴翊的手,一把將裴翊摟入懷中,在他肩頭哽咽道:“我殺了他,我根本就打不過他,但是我卻殺了他!他認出了我,在最後一刻收掌了,但是我卻沒有收劍。那一劍直直刺入他的心脈,神仙難救。誰敢相信?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燕雲飛竟然死在一個遠遠不如他的小子手裡。”
再也沒有比這更能羞辱一個武林中人的事了。
陸卓仍記得長劍刺入燕雲飛心脈時,他震驚地瞪著眼前收掌的人,不敢相信竟有人會連自己的命也不要,而燕雲飛只是低頭看了胸前的長劍一眼,而後仰天大笑,向陸卓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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