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正道莊是對楊傲做了虧心事,但是現在如意樓已經敗落,正道莊卻仍舊是武林中領頭羊一般的存在,他豈會怕楊傲?
周世雖是這樣想,但當他看到那兩個小和尚抬著楊傲的竹椅,向他靠近時,他還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在旁圍觀的陸卓嘲諷地笑了笑,引來裴翊的一瞥。裴翊看著陸卓嘴角的譏諷,想起剛才在房中他問過陸卓,關於楊傲遇見的那對父女的事。
一切事情的起因都在他們,裴翊問陸卓那對父女究竟是被欺辱的苦命人,還是真的就是王飛虎表弟的未婚妻?陸卓卻說不知道。
那對父女消失了,帶著事情的真相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他們的消失同時也告訴了所有人此事另有內情,只是當時的正道莊老莊主和如意樓的老樓主都選擇了把屎盆子往雁蕩山身上扣。
江湖上說是雁蕩山妄圖染指如意樓擴充勢力,所以陷害了如意樓的下一任樓主楊傲,如意樓說是燕雲飛嫉妒楊傲的武功天賦,所以設了個套讓楊傲往裡鑽。
總之作惡的是雁蕩山和燕雲飛和王飛虎,與他人無關。
但就如陸卓所說,若此事真是雁蕩山為了擴充勢力刻意構陷,為何最後苦果卻全讓雁蕩山吃了?或許如意樓這邊還搭進去了一個有天賦的樓主,但陷害楊傲對雁蕩山又有什麽好處?
裴翊抬眼去看著周世。正道莊,這個故事裡最不起眼的參與者,卻也是唯一的贏家。
周世此時甚至不敢正眼去瞧楊傲,而楊傲對他的躲閃卻視若無睹,隻爽朗笑道:“周公子言重,當今江湖之上又有誰敢與正道莊爭鋒?貧僧只是覺得凡事都躲不開一個理字,若這位江公子真的害死了令尊,公子要殺他報仇為令尊報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貧僧聽說數月前,公子已經以殺父之仇的名義,在益州殺了毒書生孟岩。”
“貧僧不懂什麽大道理,只是想問問周公子,這江湖上究竟有多少個你的殺父仇人,你殺完了沒有?”
“你!”周世怒道,“你以為我是為了鏟除異己,刻意陷害孟岩和江玉澤嗎?就為了兩個在江湖上無權無勢的小人?你未免把我的心胸想得太過狹隘,孟岩下毒害了我父親不假,但我父親的死因卻不只中毒這一項,還有一根金針在我父親死後被大夫發現,我四處查探才查出這金針是這人所有。”
周世怒指江玉澤:“那金針在我父心脈遊走,令我父至死時也不能安息,我今日不殺他,枉為人子!”
周世怒發衝冠,滿臉的正氣凜然,若不看他今夜打進寺內的行為,只怕還真能讓人信他是個正直君子。
不過即便陸卓知道他的虛偽,卻也知道在此時此刻他沒必要說謊。
周世並非一個惡人,他只是一個虛偽的既得利益者,他受著正人君子的教育長大,心裡或許也曾想過要當個真正的君子,所以面對斷了胳膊和腿的楊傲時他會不自覺心虛,但當正人君子的那些大道理和他的利益相衝突時,他又會選擇性地收起正人君子的做派,全力維護自己當前的利益。
他不會主動作惡,但他更不會主動將他父親做過的惡事公之於眾。
他會說孟岩下毒害死他的父親,卻不會說孟岩下毒是因為他的父親先害死了孟岩的好友,但他更不會憑空去誣陷孟岩。
他說江玉澤用金針擊入周老莊主體內,害死了周老莊主,先不說周老莊主到底是死於中毒還是死於金針入體,江玉澤動手害過周老莊主這件事想來應是真的。
畢竟在來的路上,陸卓已經見識過江玉澤的金針,只是不知道這江玉澤和周家老兒有什麽深仇大恨,要置他於死地。
陸卓正疑惑間,眼角瞥到裴翊皺著臉看著周世,表情有些古怪,陸卓壓低聲音好奇問道:“怎麽了?”
裴翊低聲回他:“只是覺得感慨,這麽多人一起動手,這位周老莊主真是想活著都難。”
就他聽陸卓講過的,包括江玉澤在內,這樁凶案能算作凶手的就起碼有三人。好家夥,難道就沒人想這位周老莊主活著?
裴翊看了看正在傷心的周世,反應過來:哦,可能他兒子想。
“壞事做多了,自然會有報應。”陸卓聞言失笑,又抬了抬下巴向他說道,“你別瞧這位周公子現在哭得傷心,心裡卻不一定真有多難過,那位老爺子活著的時候就一直壓著他,現在人死了,正道莊徹底歸他做主,世人從此便要叫他周莊主,現在他心裡指不定多痛快呢。”
他向江湖人彰顯他莊主之威的第一件事,就是滿江湖地帶著人去追殺孟岩——順便讓整個江湖看看他有多威風。
還是那句話,周世並非一個惡人,他做不了純粹的惡,也做不了正人君子,只能在兩者之間艱難生存著,直到有一天自己超脫,或者……被撕裂。
裴翊聞言又看了周世一眼,心道:哦,原來他兒子也不想他活著。
到此時其實眾人都對江玉澤為什麽會向周老莊主下手燃起了好奇,周世冷聲向江玉澤發問。
江玉澤冷笑道:“你不知道?你竟不知道?”
江玉澤仰天大笑兩聲,又厲聲問道:“你今日看到這位靜安大師難道沒有半點羞愧之心,七年前你們父子在雁蕩山乾的事,你們難道真當旁人都不知曉嗎?”
在場之中知道雁蕩山之事的人,聞言紛紛一驚,只有楊傲一人還淡定地撫著手上的念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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