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陸卓收拾好了,裴翊把手中的乾糧遞給他。
“這麽貼心?”陸卓吃驚地接過裴翊手中的乾糧,轉身在樹根處坐下,舉著乾糧向裴翊揶揄道,“要是沒做虧心事的時候也能這麽貼心就好了。”
聞言裴翊惱火地看了他一眼,咽下口中的回擊,抿唇嘟囔道:“小氣勁。”
陸卓瞥他一眼,把乾糧遞到嘴邊,張嘴咬了一口乾糧,當做自己什麽也沒有聽見。陸卓嚼著乾糧心道,若是能有個最不誠心道歉榜,裴將軍一定能名列前茅。
不過再不誠心,裴將軍也知道自己是來道歉的,聽到陸卓的擠兌倒是沒跟從前一樣掉頭就走,反而坐到陸卓身邊,沉默了片刻,向他推心置腹道:“我只是不願意你被卷進這些事裡面。”
陸卓聞言也收了臉上的輕佻,兩人身邊的空氣都安靜下來,其他人雖然就在不遠處,但感覺上又好像在離他們極遠的地方。
風聲呼呼從兩人身旁而過,他許久的沉默不言似乎讓裴翊有些不安。裴翊動了動身子,轉頭看向陸卓的臉,想要通過他臉上的表情,判斷他此刻的心情,再決定下一步該怎麽做。
隨時警惕,步步為營,就像在戰場上應對一個他不熟悉的敵人。
陸卓腦海裡閃過這個想法,不知怎的微微一訕,心裡生出許多疲憊來。
“你已經在裡面,我如何逃得脫?”陸卓低聲反問。
這本是句情話,裴翊聽到時這句情話時也忍不住彎唇笑了笑,但是他的笑裡卻添了許多的苦澀,仿佛這句情話比起甜蜜帶給他的更多是負擔。
“但是我已經陷得太深了。”
裴翊抬頭望著高遠幽深的夜空,向陸卓說道:“你若是反悔,婚事便作罷了吧。”
說完也不等陸卓回答,便起身逃離此地。看他慌忙狼狽的樣子,就好像已經預先知道了陸卓的答案,只是不想聽到陸卓親口說出。
而此刻的陸卓已經基本上處於腦子炸開的狀態,他壓根就沒弄懂話題怎麽就突然轉到兩人的婚事上來了,而且——
裴翊剛才……不會是……在悔婚吧?
霎時間,陸卓整顆心都涼了。
他確實一直能感覺到裴翊對兩人成婚之事不大熱衷,但是他從前隻當裴翊是在害羞,現在再回頭看去,這樁婚事從頭到尾可不就是只有陸卓剃頭挑子一頭熱,裴翊從來隻把它當做是一樁玩笑對待。
在北蠻軍營的許婚,陸卓當時隻覺感動,現在看清裴翊的態度後,再去複盤又覺得裴翊恐怕是生死關頭一時衝動,才向陸卓許下了諾言,現在反悔了,這才找借口悔婚。
不然為什麽被隱瞞的那個人是陸卓,被迷暈的那個人是陸卓,到最後被悔婚的那個人還是陸卓?
陸卓越想越覺得心驚,到最後心裡竟萌生出一個嚇人的想法:他不會……只是想跟我玩玩吧?
陸卓抬頭看向混在塞北將士中間的裴翊,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努力找回自己的思緒。
陸卓:我……被人給玩了?
經此一遭,兩人連偶爾的兩句玩笑也沒了,一路沉默著往兩國邊境趕。
陸卓臉色黑得嚇人,伍柳等人現在都不敢輕易跟他說話,只能在暗地裡腹誹著:這人也太蹬鼻子上臉了,明明將軍都在哄他了,怎麽臉還越來越黑呢。
豈不知,這陸卓的黑臉就是他們的裴將軍給哄出來的。
裴翊見陸卓如此,隻當陸卓真的反悔,不願跟裴翊一起被卷入朝堂之事中,心裡一陣黯然,卻只能強打著精神繼續趕路。因著心頭煩悶,他也無力再與陸卓說話,對於兩人之間的冷戰也就隨他去了吧。
而陸卓……
陸卓都被人給甩了,難道還要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嗎!
他一路理也不理裴翊,隻悶頭幫他們殺著敵人。隨著兩人不說話的天數的增加,陸卓也越發狠厲,北蠻這邊死傷無數,連負責追捕的人都忍不住回去跟扎顏稟報道:若是王爺有意放他們回大鄭,不如就別追吧?
扎顏捂著被陸卓砍傷的胳膊,卻覺得這樣將他們如過街老鼠一樣追捕,十分有意思,不僅讓繼續追,還讓加派人手。
扎顏猙獰笑道:“繼續追,不就死幾個人嗎?本王倒要看看他能殺得了本王多少人馬!”
此話一出,北蠻軍中盡皆不寒而栗,更加明白這位王爺確實沒把他們當人看。
裴翊等人就這樣在北蠻兵的追殺中,狼狽越過兩國邊境。因著數日的顛簸逃竄,其中不少人在見到渭州城門之時,甚至激動地落下淚來。
這些人中自然不包括陸卓和裴翊。
陸卓是因為被人甩了,沒心情。而裴翊則是因為……
陸卓觀察著裴翊,見眾人在為終於回到大鄭開心之時,他默默退後兩步,將目光落在眾人的臉上,仔細地瞧著,似想要記下這群人的模樣。
人群中也有其他人察覺到裴翊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僵了片刻,握著手中的武器,同裴翊一樣走到人群之外。最後他們慢慢形成了一個像當日圍著馬聞一樣的包圍圈,將其中一人圍在最中央。
陸卓見此,低頭思索了片刻,最終選擇了走到一旁。
包圍圈中傳來一聲慘呼,但那聲音對陸卓毫無影響,他既沒有露出任何在意的神情,也沒有像當日一樣走上前去將裴翊攬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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