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翊的思緒未走出多遠,便被陸卓的聲音召回,他聽見陸卓溫聲向自己說道。
“那你先在這裡坐一下,我去修整一下大哥的墳。”說完陸卓便進屋拿出一把鏽跡斑斑的鐮刀,走向屋後。
陸卓將燕雲飛葬在屋後,還親手種了兩棵柳樹,陪伴他這位結義大哥。不過因墳前久疏打理,現在已經雜草叢生,柳樹的根部和野草都連在了一起。
陸卓拿鐮刀清除了燕雲飛墳頭的野草,又拿帕子來將燕雲飛的墓碑擦了一遍,才在燕雲飛的墳墓前獻上了兩人帶來的元寶蠟燭。
寒風打著呼嘯,吹起墳前的燃燒的紙錢。陸卓拍開一壺酒,坐到燕雲飛墓碑旁,側頭看了一眼木屋,此處只能看到裴翊的一點點影子。
陸卓偏頭,笑著跟燕雲飛說道:“大哥,那才是真正的裴翊。真可惜!你們倆要是能認識,一定會成為好朋友。你不知道,他厲害得很,是塞北的勇將軍,也是我的……心上人。”
最後三個字,被陸卓含在嘴裡,甜滋滋地吐露出來,像是這三個字裡面摻了什麽蜜水。
陸卓坐在燕雲飛的墓碑旁,慢慢將一壺酒喝完以後,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去尋裴翊。
裴翊被他攙著來燕雲飛墳前祭拜過後,看了看四周的景象,四處具是山林野地,人跡罕至,怪不得燕雲飛的墳墓會荒廢成這樣。
陸卓對燕雲飛向來敬重,且因是他親手殺了燕雲飛,心裡更有一份愧疚在。
裴翊想著陸卓見到燕雲飛的墳墓荒廢至此,心中一定十分不好受。
兩人祭拜過後,回程路上裴翊一路都在思索什麽,叫陸卓每每偏頭看了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心道自己是不是又惹他哪裡生氣了,他正在心裡憋著準備嘲諷自己呢?
陸卓暗自有些害怕。
裴翊這張嘴啊,一旦開始冷嘲熱諷起來,饒是陸卓敬他愛他視他為珍寶,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一路小心地看著裴翊的表情,待到兩人進城以後,在回客店的路上,裴翊忽然出聲叫陸卓停下,陸卓連忙勒住韁繩,不敢有半點疏忽。
生怕晚了一星半點,惹得這位爺爺不快,令得他嘴上又不饒人起來。
因裴翊的傷在腿上和肩膀,陸卓擔心他獨自馭馬有失,便與他同乘一匹。勒住韁繩令馬停下,陸卓便俯身問道:“可是有哪裡不適?”
裴翊白他一眼:“我不過受了點小傷,哪裡就嬌弱成這樣?需要你一天問幾次。”
合著關心他都不行?陸卓說不過他,知他定是有事才讓停馬,便翻身下馬,又伸出手去將手遞給裴翊,想要扶他。裴翊也不推辭,搭著他的手下了馬。
陸卓邊扶他邊問道:“怎麽在這裡停下。”
此處離他們歇腳的客店還有一段距離,裴翊用下巴向他指了指路旁的一處小館,館門掛了一個大大的‘鏢’,原來兩人停在了本地的一處鏢局前。
“你要向……京中寄信嗎?”
陸卓皺眉,這鏢局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現在京中形勢不明,裴翊若要向京中寄信,不該走這樣不保險的途徑。
“別瞎猜。”裴翊向他搖頭,而後便走進鏢局向遇見的第一位鏢師模樣的人說起,他有一封信想托鏢局送給自己一處別莊的管事,那處別莊離此地大約有三百裡遠,離此地不過兩三日的路程。
一封信的生意也賺不了多少,鏢局眾人本來都是興致缺缺的,裴翊直接從陸卓懷裡掏了兩塊銀錠,立即換來眾位鏢師的眉開眼笑。
兩人離開鏢局,陸卓才開口說道:“就送一封信,才兩三日的路程,哪裡需要那麽多賞錢?將軍可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裴翊不悅:“囉嗦那麽多做什麽?我回去還你便是。”
說完裴翊便扔下陸卓,一瘸一拐地走向兩人拴在門外的馬。陸卓忙跟上他,攙住他的胳膊,說道:“你我之間說什麽還不還的話,我只是想告訴你節省一些,現在你還能掏我的錢袋,以後……”
“以後什麽?”裴翊回頭瞪向陸卓,眼眶已經染上了些許紅色,也不知是因憤怒,還是因為其他。
陸卓被那抹紅色嚇得不敢再接話,只能賠著小心看著裴翊。
裴翊對著他咬牙罵道:“你可真會說讓我開心的話。”
說罷裴翊拉過韁繩,翻身上馬,留下陸卓一人立在鏢局門口。陸卓左右看了看,尷尬地用指尖撓了撓自己的臉,慢吞吞地往裴翊離去的方向行去。
路邊的茶寮有人在談論,皇帝派顧青鋒出征北蠻的消息。
陸卓的腳步頓住。
陸卓轉身走到茶寮前,從懷裡掏了兩文錢出來拍在桌上,讓攤主給他上了一碗茶,便端著茶碗站在攤主的火盆前取暖。
茶寮中的人還是說著皇帝任命顧青鋒為塞北新的主將,命他攻打北蠻。
“那裴將軍怎麽辦?”有人問道。
“還能怎麽辦?繼續藏著唄,否則若是被陛下抓到了,怕是要寂寞梧桐深宮鎖將軍了。”一中年長須文士,撚著胡須歎息道,“沒想到終究是英雄難過情關啊!”
把陸卓歎得直起雞皮疙瘩,心道幸虧裴翊走得快,不然被他聽見這話,不知又會在心裡想些什麽。
第90章
陸卓回到客店時, 裴翊已經為自己換過藥,見陸卓進房,裴翊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知怎麽忽然覺得這人神色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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