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想起來,司韶令對他應該還在氣頭上,才會態度如此冷漠。
又稍微琢磨司韶令的話,他抬眸急忙開口:“但你誤會了我之前的提議。”
“我倒不是像你說的那麽想滾……”回想起司韶令當時的冷語,他脫口解釋,“我那是怕你為了留下你兄長做出什麽衝動的事,就想著還不如都算在我的頭上,哪料北州王八竟是一早盯上你兄長了,早知道我也不會多嘴。不過,你兄長該不會真的接到聖旨了?他當真——”
“是聖旨,我兄長對這件事已無異議。”
不等江惡劍一連串的問題落下,只見司韶令雖聽他一番解釋,臉色卻好似並沒有任何緩和的跡象,又冷聲打斷他。
“啊……”滿頭霧水之余,江惡劍難免仍擔憂道,“你兄長答應了?那你今日這番……”
“接下來的事,也不需要你操心。”
江惡劍張了張嘴,心間泛起詭異空落,總算看出來,司韶令即使前來找他,但以他的脾氣,根本不可能這麽快便平息三日前眾目睽睽下的怒意。
便稍作停頓,忍不住道:“那我……還是要告訴你一事。”
“我親耳聽到,蕭臨危二十多年前就私製出了洗骨丹,是真正可以扭轉乾坤的成丹,因為我娘……我娘……她原來也是天乾……”
“我爹卻好像和青鄴有關,當年潛入北州竊取了那枚成丹,沒想到被我娘服下,後來他們逃到南隗,才有了江寨……”
“蕭臨危抓我回去,是因為我爹不僅偷了那唯一的成丹,還殺光他那些煉丹師,讓他功虧一簣,他以為我是我娘唯一骨血,想要從我身上再尋找那枚成丹的痕跡。”
“也就是說,對於這洗骨丹,他遠比傳聞中在意,你和你兄長,絕不可掉以輕心……”
說至最後嗓音已愈發沙啞,江惡劍小心觀察司韶令的臉色,盡管心知經方才一遭,自己對司韶令的心思明顯不同尋常,畢竟他這二十幾年來從未像現在一樣失魂落魄地被人牽引,一舉一動都生怕遭到對方的嫌惡。
這種感覺對如今一條瘋狗來說,既可笑又致命。
可他終還是不受控制地再一次朝司韶令試探伸出手去,抓住對方青裘一角,懇切道:“司韶令,我發誓再不會隨意提什麽離開,你先別跟我一般見識,快讓我看看——”
說話間,他已不死心地起身靠近司韶令那雙始終看來有些無神的眸子。
奈何司韶令仿若鐵了心地不打算就此遂他心願,在他討好湊來的同時,竟抬臂不客氣拂去他本就虛脫的幾指,第三次生硬推開了他。
隻當視線模糊掃過他因拚命護住臨時結契而險些廢掉的雙掌,司韶令神情微動,想問什麽卻又忍住了。
“你以後愛滾不滾,但不準碰我。”
最終居高臨下地扔了這一句,連同對蕭臨危私煉洗骨丹之事也好像沒有任何驚訝,司韶令不欲與他多言,轉而面向窗口。
“……”江惡劍啞然瞪著對方連正臉也不再給他,幾番受拒的指尖這回涼嗖嗖地撓了撓脖頸,像是不舍地感受著剛被推開時短暫相觸的溫度。
也與此同時,他猛地抬眸。
一眼看到前方微微撐開的窗底,正小心翼翼探出的半顆腦袋。
什麽玩意?
就要一掌拍過去,卻見那人頭頂著精雕玉琢的窗板,僅露出一雙明亮澄澈的眸子,瞄向司韶令間不加掩飾地一喜,整個身子已悄無聲息地滑入屋內。
唇紅齒白,乾淨利落,竟是個輕功了得的秀麗少年。
而無聲落地的下一刻,少年從胸口摸出隻精巧瓷瓶,雙足輕踮,輕車熟路地懸於司韶令身前,一指按在司韶令眉心,令他額頭稍向後仰,另一手迅速將瓷瓶內清透藥液滴入他的雙眸。
……阿梧?
不知為何,眼底皆是對方與司韶令眉心緊貼的指尖,江惡劍羨慕不已地乾巴巴瞪著,腦中倏然蹦出這樣一個名字。
第37章 清醒
少年正是擎山七英之一陶重山的徒弟——陶無言。
因撿到繈褓中的他時是在擎山腳下一棵盛開的梧桐樹旁,遂小名取為陶梧,與其子陶恣一起長大,情同親兄弟一般。
“阿梧。”
而聽到司韶令果真這般輕喚,江惡劍反倒是一愣,又絞盡腦汁地回想,偏卻記不得自己在哪裡聽說了。
也大概是由於司韶令此刻雙目緊閉,微微低頭,向對方開口的距離著實相近,近得江惡劍有些透不過氣來,腦子也便不如往常靈活。
“師叔,”雖與陶恣極親,陶梧的性子卻儼然相反,蔥白指尖下利落繞出備好的梅紅綢子,轉瞬便系於司韶令低垂的眸前,一開口,音色也格外純淨乖巧,“眼睛可覺得舒服些?”
司韶令依舊傾身與他挨得極近:“嗯。”
“可是,師叔定不要再有下次了,”他小心將瓷瓶交於司韶令的掌間,又細聲細語道,“這霽雲露也只能緩和被日光刺傷的灼痛,若要恢復視物,至少再持續用上七日。”
“什麽意思?”聞言暫將對方的身份擱置一旁,江惡劍驀地又湊上前,“他的眼睛到底怎麽了?”
一進來便只顧著擔憂司韶令的情況,陶梧這時才終於朝灰頭土臉的江惡劍仔細看去。
於是這一看之下,盡管已盡量克制,難免神色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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