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曾為五派之首,也是五派之一的天墟掌門,天墟恰以劍、陣聞名江湖,所以他雖自幼拜入擎山苦練內功,卻也對奇門陣法多少有些了解。
便長劍映出挺直身軀,紅袖闊落,凡不自量力而來的長影悉數遭司韶令屠斬七寸,他也在這空隙中,視線一寸寸掠過草木虯枝,尋找那能夠扭轉乾坤的一線生機。
陣法機關詭秘多變,但眼見不一定為實,只需沉住氣,總能發覺到破綻。
卻正當周遭血氣彌漫,騰騰殺風充斥耳鼻,突如其來的,空氣中仿若摻入一絲絲不合時宜的味道。
司韶令身形不減,更撐起萬分精力,以免自己出現幻覺。
然而細細分辨,他終是神情微怔。
真的……是酒?
怎麽會有酒?
直至非常清楚的,察覺到劍下接踵來襲的迅猛飛影速度也似有遲緩,他猛一轉頭。
驟然落入一個朝他飛馳的懷抱。
隻一霎,烈香沁骨,攜著熊熊燃燒的岩漿將一切摧折。
天乾氣息強鷙,迫使未分化的身體難免也有少許眩暈,司韶令極為抗拒地意欲一劍斬去,卻睜開眼,驚訝看到前方所有蛇影正因著這鋪天蓋地的酒氣而爭相退卻。
“千萬別動手,”頭頂傳來瑟瑟勸阻,儼然怕極了他出劍,“我的信香堅持不了太久……”
說話間,江慈劍仍壯著膽子,雙臂托緊身前被打橫抱起的怒目美人,腳下不敢耽誤,一邊拚力逃跑一邊以腳尖精準掠過草中各處機關,開出一條通往林外的嶄新長道來。
而還沒等司韶令皺眉想通他口中“堅持不了太久”是什麽意思,鼻尖忽動,隻覺又吸進幾絲更不該出現在此地的氣味。
直至他不經意向後一瞄,只見本已退離的群蛇竟又吐著凶信追隨而來,剛落地的心情又猛然翻攪。
才在周圍逐漸飄零的酒氣中恍然大悟。
江慈劍的信香乍一聞辛辣酷烈,如刀劍割喉,甚至凶猛可熏退毒蛇。
卻也不出片刻,其中醇甜柔和的奶香便再掩飾不住,徐徐浮出,將原本烈意盡數覆蓋。
他的信香,原來是乳酒的味道。
“……”
若非看到前方不遠處便是出口,司韶令白眼已經丟過去。
哪裡還會有閑心感慨,江慈劍傷勢雖未痊愈,但臂力驚人,腳步生風,似乎又很會上樹,的確是個天生習武的好材料,埋沒在這寨子裡可惜了。
只不過,馬上要到了嘴邊的誇讚轉瞬即逝。
因為距離林外天光僅剩幾尺,“哐嘰”一聲,江慈劍步伐過於急切,抱著他掉進了個以雜草掩蓋的陷阱。
第10章 北州
眼下正值雨季,陷阱內終日見不到日光,因而伴隨江慈劍一腳踏空摔下,坑底猛然濺起的全是黑黢黢的泥水。
尤其司韶令正欲發作,最先著地的江慈劍又驀地一翻身,將司韶令壓在身下,雙手胡亂往泥巴裡抓了抓,一股腦甩在司韶令本來還不算髒汙的臉上。
被司韶令一把扼住喉嚨,憋得臉紅脖子粗,依舊艱難揮舞著,急忙給自己也塗了個大花臉。
“蛇……蛇看不見……”
他拚命開口,汙泥襯得兩顆小虎牙皓白。
便等司韶令明白過來,蛇的眼睛的確不算靈敏,這樣渾身塗滿泥巴,既可以遮掩氣味,也能混淆蛇的視覺,興許真能躲一躲,總算放了手。
江慈劍立刻大口喘息,抬頭朝上方破洞緊張瞄去,確定那一大群毒蛇果真沒有追進來,終於有些脫力地趴了下去。
又被司韶令眼疾手快揪住額前碎發,不客氣地踢到一邊兒。
“你為什麽會在這?”只聽司韶令語氣不善道,“你跟蹤我?”
以防萬一,他們此刻不便立刻出去,還需等群蛇徹底退離才行,他也恰好有很多話要問。
江慈劍這時坐起來,一邊揉揉摔落時似乎扭了的腳一邊老實道:“我沒有跟蹤你。”
“我就是……想與你學劍,但你最近都不去我娘那兒,我便給你送些我娘新做的魚糕——之前看你好像很喜歡吃,然後好趁機給你溜須拍馬。”
“……”倒也不用答得這麽坦誠。
司韶令冷道:“我早就說過,我的劍法不傳外人。”
江慈劍聽他仍拒絕得乾脆,睫毛微微耷下,卻也不肯應聲,隻繼續又解釋道:“結果沒等找到你,就看見這入口有很多新的腳印,平時除了我娘,根本不可能有寨中的人進來,我猜會不會是你……”
司韶令聞言目光一動:“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這是我爹為我娘準備的如意林。”
“如意林?”
這林子哪裡如意了……
“這裡只有我娘能平安穿行,其他人包括我爹,也會被毒蛇襲擊的。是防止有朝一日,寨子若真出了什麽事,我娘能借此保住性命,那些機關的目的亦是如此。”
“……”雖有些難以理解,但也算見識過江盈野對蕭夙心的與眾不同,司韶令稍作沉默才問,“那為什麽你娘不怕毒蛇?”
“因為我娘是北州人,”江慈劍道,“她身上有鷹印的,你或許沒見過鷹印,就是那種混了很多北州特殊香料的刺青,從小刺進骨血,聽說過程十分折磨,待熬過去,北州的遍地毒蟲便不再近身。那日也是因為有我娘在身邊,這些毒蛇才不會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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