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江惡劍此刻終有些明白過來,見司韶令臉上似一副早已知情的鎮定,僅目不轉睛地盯著蕭臨危,明顯擔心厲雲埃的安危,不由驀地起身。
“舅——”而他一站直,因著頸後細帶仍被司韶令纏繞於椅背,牽扯著喉嚨一緊,險些勒斷了氣。
他不得不一手拎高屁股後的椅子,才稍微得以喘息。
顧不得姿勢滑稽,啞聲道:“誤會,定是誤會了。”
“那苦籠裡實在恐怖,王妃說不定是受到什麽驚嚇才一時衝動,剛才王妃的手還在發抖,這麽好的瓜也沒吃上兩塊,可千萬不要再嚇唬他……”
他說著趁蕭臨危並沒有搭理自己,拚命朝厲雲埃擠眉弄眼,一邊抬手誇張學他平日幾指顫抖的模樣,一邊示意他趕快順著自己的話向蕭臨危示弱。
“……”一直沒有開口的厲雲埃則終於開了口,卻是直視蕭臨危,“廢除苦籠,是我的決定,和南隗無關。”
也仿若感知不到此時聚於蕭臨危滿身的殺意,厲雲埃又輕聲道:“不信的話,可以殺了我。信,就把那些坤奴交給我,三個月後,我給你交代。”
“……”應沒想到厲雲埃這回罕見的與他說了這些話,蕭臨危眸底怒卷的火勢竟微斂。
卻語氣依舊危險:“你要坤奴又想幹什麽?說清楚,信與不信,本王都有理由殺你。”
“現在還不便說。”
隨著厲雲埃這一句話落,蕭臨危儼然再次沉了臉。
尤其厲雲埃又道:“但你隨手賜給他們的苦籠,別人也能給。”
“真正牢固的軍心,不是靠給與行使暴權來籠絡。”
此話一出,整個帳內分明酷熱難耐,卻驟然寒冬臘月的拔涼。
嚇得江惡劍啞然僵立,心知這下說什麽也沒用了,厲雲埃已經實實在在的,觸及了蕭臨危的逆鱗。
還不打算收手地薅了幾片下來。
他淡淡道:“你這北州王庭四分五裂,不見得都是青鄴派來的細作導致。”
“你縱容部下肆意踐踏坤奴,收獲的不是忠心,是欲望,只會讓他們更易受人擺布,但凡給他們更多,定毫不猶豫反你。”
“……”
“他日落難,你在他們眼裡,興許與坤奴沒什麽不同。”
連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的江子溫也陡然打了個激靈,抱著許久未咬的寒瓜,望向蕭臨危的雙眸一眨不眨。
直至鴉雀無聲間,漫長得仿佛所有人被封凍住。
才見蕭臨危面目猙獰著,偏扯出一絲猩紅的笑。
“你一個殘廢,現在教本王如何做明君?”
第71章 安撫
記憶裡從未看到蕭臨危這樣的笑,像沼澤裡浸爛的玫瑰花瓣,血腥淒詭,滲出一絲絲令人毛骨悚然的芬芳,想將他撈起,又覺他比鬼還可怕。
自從江惡劍重傷醒來,所有人對他來說皆是從天而降,對於這一度縱容自己,卻性情陰晴不定的暴君舅舅,他不如旁人般恐懼,但也並不怎麽親近。
而此時此刻,江惡劍愕然瞪著蕭臨危,不知為何,即便先前曾聽到他與司韶令的談話,知曉他之所以縱他在王庭橫行霸道原來是有私心存在,但詭異的是,眼下看他陷入這如四面楚歌的惱怒,似有什麽在血液裡繃緊,陌生又細微地一下下牽扯著他,竟生出難以言喻的少許同情。
“我沒有教你,”而顯然,那一聲嘲諷至極的“殘廢”,也讓向來沉靜的厲雲埃臉上出現碎裂的冰霜,他迎著蕭臨危的恐怖視線,再開口,語氣又恢復以往的疏涼,“我將我看到的告知你,聽與不聽,是你的事,和我本也無關。”
“……”原本清涼解暑的幾塊寒瓜孤零躺在托盤,映出蕭臨危聞言冷笑的嘴角,徹骨陰寒。
“本王日後如何,確實與你無關。”
蕭臨危俯視著厲雲埃,眼底是一片死灰的黯淡,開口道:“別以為本王不知,你說來說去,最在意不過的,還是那一群螻蟻。”
“因為你從始至終,都和他們一樣低賤。”
“你剛才既然敢拿本王與他們相提並論——”
而幾乎從齒縫裡迸出這一番話,蕭臨危話音未落,趁所有人都還未有動作,竟驀地抽起金刀,熾光驟閃,裹挾暴戾旋飛。
包括司韶令,皆下意識以為他欲對厲雲埃出手,同他身邊的鬼使一同縱身躍起,朝蕭臨危圍攏而去。
“本王就讓你看著,他們如何被輕而易舉的踐踏。”
便隨著蕭臨危最後一句落下,江惡劍礙於屁股後始終與頸圈相連的座椅,稍慢了一步,誰知恰好,就那麽擋在了林厭身前。
也當司韶令轉眼已扯著厲雲埃向後,蹙眉望去,才猛然發現,蕭臨危那凶悍無比的一刀,原來是衝向林厭。
而江惡劍手上並無可擋兵刃,卻心中知曉他若就此閃避,自己可以躲過,後面的林厭必然一命嗚呼,情急之下掌風忽卷。
卷起才吃得乾淨的幾塊瓜皮,清甜汁水亂濺,與此同時,他敏捷一轉身。
疾猛的刀刃自是將幾抹翠影瞬時斬落,卻也稍被掌風隔擋,隨即錚然沒入江惡劍強行與之相抵的椅背。
果真極為驚險地卡在椅子縫隙之間。
不過刀尖凜凜,也僅差毫厘,就刺進江惡劍的大腿。
“江慈劍……”林厭嚇得癱坐在地,以他的角度一時看不出江惡劍有沒有受傷,難免臉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瞪著這危難間毫不猶豫擋在自己身前的人,無意識開口,仍是記憶裡的名字。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