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南隗江湖尋覓多時,難得尋到這最合自己心意的鬼士,事實證明,化鬼後的江惡劍也的確超乎他預期,可謂遇神殺神,所向披靡。
有了江惡劍,他這俯視眾生的神主,才算是有了最得力的鷹犬。
他分明已侵佔了江惡劍的信引,將自己的丹血和味道完全烙於他一片混沌的思緒裡,江惡劍怎麽可能會背叛自己,轉而又對另一個人臣服?
這絕不可能。
顯然也想不出其中緣由,青冥不甘開口間,眼看江惡劍竟完全無視了自己,周身頓時被飛湧的內力圍攏,銀白發絲如鋪天蓋地的冰雪,直奔江惡劍而去,意圖奪回這本該屬於他的鬼士。
也在這一刻,先前與江惡劍對峙而無暇顧及其他的幾派掌門再按捺不住,紛紛飛身相阻,更不需再束手束腳,欲探一探這處處詭譎的白少俠到底是何來歷。
“白毛怪,你混進青崖盟攪亂我南隗武林,到底有什麽居心?”尉遲驍最先罵道,“用這等邪門歪道操控他人濫殺無辜,今日不交代清楚,休想踏出一步!”
方才同江惡劍交手時憋了一肚子的火氣此刻全部釋放,尉遲驍的神臂弩連番怒發,與另外幾人合力間,儼然輕易便將青冥逼得連連退步。
他身法再是出眾,斷不及現今的江惡劍,自也難以敵過幾派掌門的聯合圍剿。
不出半刻,他已處於明顯下風,白袍翻起斑駁血色,更像一張搖搖欲墜的薄紙。
“是……因為這個麽?”
而另一邊,司韶令握起江惡劍一臂,繼續問道。
除了最初遵從青冥的吩咐,江惡劍此時已對青冥置若罔聞,但司韶令臉上神情仍未有一絲緩和。
——若你真的只是一條瘋狗,便好了。
——但你不是,你是人。
——你不受我所控,終有一日,會離去。
——那不如……在我心裡死了吧。
想不到的是,他不久前的話,一語成讖。
慢慢摩挲著江惡劍腕上銅錢和如意小鎖,司韶令照向江惡劍的目光更黯淡下去,如碎裂的燭淚。
也淒冷地映出那時,江惡劍還曾手捧著這幾樣東西,飽含深情,小心翼翼。
所以看見這些之後……才突然收手麽?
司韶令開口輕問著,更恍然想起來,這呆狗始終孤身一人,除了江子溫,所有未曾離身的寶貝,竟都是他所贈予。
哪怕那一柄他曾為他刻上了字的慈劍,不知在江寨覆滅那一日時承載他多少痛楚,卻也僅是被他以布遮擋一“慈”字,至今沒有丟開。
他縱是不知如何與他如真正的夫妻般相處,可對他的真心,從未蒙一絲塵土。
任他攫取,佔據,甚至拋棄。
司韶令怔然握著江惡劍的手,神情恍惚,明知江惡劍已不會回答。
還是忍不住道:“……江寨的事,你不想說,便不說了。”
不想救的人,便不救。
他明明,早就給過他那般篤定的承諾。
現今為什麽要逼他,救自己呢?
“……”
毫無意外的,江惡劍仍是無言。
“我告訴你……”
卻就在此時,纖細且堅定的一聲突兀響起。
司韶令驀地抬眼,看到昭蘇不知何時,就站在他們的前方。
瘦小身軀旁,是狼狽不堪的魏珂雪,正被她以劍抵在咽喉。
望了司韶令一眼,隨即拚盡全力般大聲地,對所有人道:“我告訴你們!江寨被圍剿那日,都發生了什麽!”
第165章 洛河
此時此刻的魏珂雪,已然奄奄一息。
倒也並非全由昭蘇所傷,大部分的功勞,實際出自於陶梧二人。
那把刺向陶恣的利刃被陶梧及時攥住後,陶梧仿佛沒有知覺,隻被陶恣差一點陷入險境的情形徹底激怒,不由分說地嘶吼著,狠狠給了魏珂雪一掌。
那一掌因匆忙而不知輕重,卻極具侮辱,也在魏珂雪向來溫雅的臉上留下道道鮮明掌印,猙獰的血痕迅速腫起,滿口血水混合碎裂的牙齒,狼狽不已。
而陶恣突然知曉了陶重山死去的真相,悲慟之下也很快又清醒過來,更加怒不可遏,對魏珂雪的恨意深入骨髓,胸口急促起伏間,出手雖仍雜亂無章,卻從未有過的潑狠。
若不是昭蘇將人從陶梧和陶恣兩方的混亂夾擊下拖出,魏珂雪瘸了一條腿不便出招,眼下不知還能否有命在。
當然不是為救他性命,昭蘇滿目氤氳地拉扯著他時,隻與他道:“死之前,你把事情都解釋清楚!”
她忍了數年,苦練功法,讓自己不再是那個每逢危險來臨時唯有四處躲藏的弱小女孩,就為能有今日,她終於能當著所有人的面,替她的救命恩人說出那段幾乎無人知曉的苦痛。
而昭蘇厲聲說話間,嗓音仍帶著些許磕絆,覆著她霜白雲袍,就像當年埋沒整個江寨化不開的雪。
漫天紛揚,將在場所有人的思緒凝結。
“昭蘇!”
也就在突然有些詭異的沉寂之下,密室內的大多數人還未反應過來,不知自己為何會忽陷恍惚,卻見正與青冥交手的司瀾似是猛地明白過來什麽,立刻出聲喝道。
“不可胡來!”
“以你現在的內力,還不能隨意使用小洛河!”
隨著司瀾又一句戒告落下,無疑讓不明所以的眾人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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