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還記得應翩翩有瘋癲之症,還是個病人,但這病是能在傅家養好,還是根本就是在傅家得了的,就不好說了。
再說了,就算應定斌不在家,督主府上又不是沒有下人伺候,應翩翩這麽大的人了,傅英就算再不放心,也用不著非得和他住在一起,時時盯著吧。
應翩翩這些年下來早已經厭倦了虛情假意,原本下定決心就此和傅家斷絕一切關系。不過劇情沒進展到那個地步,有些話說不出來,心中的疑慮倒是越深想越多。
或許是他重生之後疑神疑鬼,把別人都想的太過陰險了,也或許,傅英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目的。
既然如此,陪著他們再唱一唱這出戲,看看那副油彩濃妝之下的真面目,倒也無妨。
應翩翩心念轉動之間,臉上已露出一副動容之色,上前一步,失聲道:“傅叔叔……”
他微頓,片刻之間,眼眶已經隱隱發紅,低聲道:“方才都是我不好,把火氣撒到您的身上。我,我實在是……再不想這樣糾纏下去了,我想回家冷靜冷靜,大夫也說了,我這病,最好不要情緒起伏太過,今天已經是犯忌了。”
他唱作俱佳,這幅神態配上本來就光豔殊絕的容貌,就是鐵石心腸也不能不動容,傅寒青心頭一震,終於沒忍住,深深地看向應翩翩。
不是只有傅英會拿他的病說事,果然應翩翩這樣一提,誰也不好再留他。
傅英沉默了一會,終於搖了搖頭,歎氣道:“真是不省心。”
他拍了拍應翩翩的肩膀,溫言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好好休養一陣也好。叔父沒有怪你,你也受委屈了。只是我總歸不放心,你把我這六個護衛帶回去,有事身邊多留幾個人支使也是好的。”
應翩翩很感動地說:“謝謝傅叔叔。”
傅英苦笑道:“謝什麽?我就是給你們這些臭小子操心的命。”
他吩咐手下的人跟應翩翩回去,又轉頭對柱子一樣遠遠站在一旁的傅寒青說:“寒青,跟我回府。”
傅寒青僵立良久,才緩緩邁開步子,朝著府內走去,路過應翩翩身邊的時候,他的腳步忽然停下來,想說什麽,卻被父親一把拽走了。
傅英和傅寒青離開了,應翩翩還站著沒動,梁間急急湊到應翩翩身邊,擔憂道:“少爺……”
應翩翩慢慢抬起頭來,臉上分明帶著幽深而譏諷的微笑,卻哪有半分愧疚傷感的表情?
他就這樣笑著,兩指在自己眼睫上輕輕一劃,抹去一滴演出來的淚水,側頭對梁間說:“怎麽,把你都騙過去了?”
梁間:“……”
應翩翩含笑道:“走吧,回家了。”
第11章 楊柳系春風
應定斌細說起來跟應翩翩的親生父親應鈞乃是同宗不同支的宗族兄弟,但兩人的親緣關系隔得已經算是很遠了,應定斌所在的這一支早已敗落。
他幼時家境貧寒,又恰逢饑荒,父母兄姐全都被餓死街頭,他為了掙一條生路,自行閹割之後入宮當了太監,接連伺候了兩任皇帝。
等到先皇去世後,應定斌又抓住形勢,迅速投靠太后,與太后共同支持當今的皇上由旁支宗室上位,從此徹底站穩了腳跟。
大概是由於過去的經歷,應定斌得勢之後十分愛好奢華享受,督主府雖然只有他和應翩翩兩位主人居住,卻布置的富貴堂皇,前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中堂精致富麗,過了中門之後又延伸出了無數回廊曲水,通往不同院落,其中又有各種奇石古樹參差點綴,美不勝收。
應翩翩說要回府的事早就被梁間派人快馬送了回來,府裡上下都到了前院迎接,見到他回府,全都喜氣洋洋的。
應翩翩的乳娘張嬤嬤也出來了,拽著應翩翩上下打量,滿臉喜色,連聲道:“回來好,回來住舒服。看你都瘦了好些,年前這臉上還有點肉呢。”
說她是應翩翩的乳母,其實應翩翩到京城的時候已經五歲了,張嬤嬤被太后從自己宮中賞下來伺候他,從小一手帶大,簡直是把應翩翩當成心頭肉一樣的疼愛。
在書裡,她最後的結局是因應定斌卷入了一樁受賄案中,傅寒青親自領兵上門搜查,張嬤嬤想去給應翩翩報信,卻被士兵推搡摔倒,沒多久就病逝了。
——主角永遠都是這麽正氣凜然,大義滅親。
不光張嬤嬤,包括梁間、蕭文、養父、表兄……總之文中跟應翩翩有關系的人,下場都不怎麽樣。他那時還不算反派,結局又何嘗不是眾叛親離,慘死他鄉?
既然注定要死,他寧願活得轟轟烈烈,肆意妄為,起碼能保下親友安康。
這座府邸,府裡的人,明明不過幾個月未見,眼下倒讓應翩翩覺得恍若隔世了。
他漆黑的眼底仿佛什麽情緒都有,又仿佛什麽都沒有,面上笑了一笑,語氣輕快地說道:“要是光說可算不得心疼我,嬤嬤有沒有多給我做幾樣好吃的?”
張嬤嬤滿臉慈愛地笑著,輕打了他一下,道:“你這皮猴,從小就會貧嘴……有囉,當然有。”
應翩翩雖然有日子沒在家住,但院落卻一直是有專人打掃的,用罷了膳後他便回房休息,發現池簌也被安置在了這裡。
應家的人都不喜歡傅寒青,在他們看來,他們家少爺能看得上誰,那已經是給了天大的臉面,偏生那個眼高於頂的鎮北侯是個給臉不要的人,每次看見應家的人,都是一副高傲又不屑的表情,好像見到了什麽髒東西一樣,讓他們都很為應翩翩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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