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封先後送出的信,最終只有沒走官驛的那一封到了應定斌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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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信的時候,應定斌也在琢磨著他家沒良心的臭小子。
他作為西廠官校辦事太監,這一回被派來西北監軍,所負責的事務並不繁重。
此時經過先後兩位和親公主的出嫁以及大批歲賜的供應之後,穆國與相鄰的西戎已進入了短暫的和平時期,西北並無多少戰事,應定斌需要做的事不過是巡查慰問一番邊境將士,以示天恩便夠了。
他四十五六的年紀,正當壯年,但已經歷經三朝,資歷頗深。這些武將們雖然不大看得起宦官,可對於應定斌,卻也不敢有分毫得罪。
一些需要門路的人更是想方設法地討他歡心,希望能夠趁此機會打通這層關系。
鎮邊副將楊廣國就是其中一位。
楊廣國之前因為心直口快,得罪了安國公,才被發配到這裡來戍守邊疆,這些年來過的很不痛快,無奈朝中沒有人脈,他雖滿心委屈,卻也難見天顏,陳述冤屈。
這回應定斌來了,對他而言原本是個好機會,奈何楊廣國就是個嘴笨又不會討人喜歡的人。
他傾盡家產弄來了一些珍玩,前後找過應定斌好幾回,前幾回沒見著人面,最後剛坐了半盞茶的功夫,就被打發走了,東西也沒送出去。
——應定斌明顯根本不想搭理他。
也是,每一日想到應廠公跟前求情面的人太多了,他要是個個都理會,掰成八瓣也使不完。
楊廣國急的撓頭,有好心人看他也不容易,就私下裡提點說:“楊將軍,你要是真想說點什麽討咱們廠公歡喜,就別提那些無趣的事了。拉拉家常,說說自家兒女,那都是好的。”
當著太監聊自家兒女的事,那不是找抽嗎?
楊廣國謹慎問道:“敢問大人,那是要往好了說,還是往壞了說呢?”
對方呵呵笑了起來:“往好往壞都隨你,左右再好也比不過那位去——將軍隻消記住,說到最後,記得再問一問廠公家中公子的情況便是了。”
楊廣國抱著死馬權當活馬醫的念頭,將信將疑地又去見了應定斌。
應定斌果然還是不大想理會他,寥寥說了幾句話,就要端茶送客,這時楊廣國卻好像隨口提起一般地聊到了他的兒女。
“家眷一直在京城,臣戍守邊關,好幾年沒見了……”
“兒女都出息,犬子前年科考中了舉人,小女聰明乖巧,漂亮懂事,還會寫詩……”
應定斌雖是閹人,但五官深邃,身材高大,又經常在外奔波辦差,身上看不出來幾分脂粉氣,那種陰柔反倒讓他看起來十分的陰沉威嚴,令人生畏。
聽到此處,應定斌冷淡的眉目方動了動,果然露出了些微感興趣的神情,細看起來,還帶著絲隱秘的自得與不屑。
楊廣國受到鼓舞,又多喝了幾杯,逐漸興奮起來,拍著大腿跟應定斌說道:“廠公,您說說,下官兒女雙全,還個個都這麽有出息,誰能像下官這麽有福氣啊!”
旁邊斟酒伺候的小太監忍不住在心裡輕輕歎了口氣。
他可算是知道楊將軍為何會被貶了,這哪裡是不太會說話,簡直是太不會說話了!
不過這回,楊廣國卻算是陰差陽錯地投其所好,因為有個秘密很少有人知道,那就是——應廠公,就喜歡別人跟他比孩子。
果然,應定斌誇獎道:“確實都是好孩子。要這樣論起來,令郎與我家那小子還是同科的舉人,也可以說是有緣了。”
楊廣國記得被人提點了要多問,便道:“不知廠公家的公子那年名次如何?”
應定斌看似矜持,實則炫耀地說道:“還過得去,中了狀元。”
頓了頓,他又淡淡補了一句:“算他走運,連中三元。”
楊廣國是實打實地嚇了一跳。
他僻處邊塞地區,孤陋寡聞,雖然聽聞應定斌有個養子,也聽說過上回科舉出了位連中三元的年輕狀元郎。但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這兩者聯系到一塊去。
他是真沒想到,因而反應格外真實,不禁半張開了嘴,喃喃道:“我的天,他竟是……竟是廠公的兒子啊!”
應定斌幾乎藏不住唇邊自豪的笑容了,咳了幾聲,道:“正是。”
楊廣國道:“下官當年也聽犬子提起過,說是那位狀元郎不光才學出眾,容貌亦是過人,當年紅衣簪花,打馬遊街,可是傾倒了大半個京城,真正是少年英才,廠公好福氣!”
應定斌道:“長得像他親生爹娘,都是好相貌,原先太后便說他‘貌勝好女,翩翩如玉’,你有一兒一女,本公雖然只有這一個孩子,但倒也不算輸。”
楊廣國聽的也確實佩服,真心實意地誇讚了一番,這回果然與應定斌相談甚歡。
告辭之際,楊廣國試探著說:“等日後下官回了京城述職,若是能有幸拜會您家公子,那可就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了。”
應定斌聽了這話,神色間才略略一頓,說道:“他忙得很,成天不著家,日後有機會再說吧。你想調職回京,這次倒是可以隨本公走上一趟,探探情況。”
楊廣國沒想到自己這麽痛快就達成了目的,不禁大喜,連連拜謝,方才告辭而去,心中更是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應公子充滿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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