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族中如今為何由你做主?”
“我——”
兩人這一問一答之間極為迅速,幾乎都是不假思索,應翩翩固然一個問題比一個尖銳,鴻雁公主也反應迅速,不露破綻。
畢竟這大多數對方會詢問的情況她都已經想到了,直到這最後一句,鴻雁公主差點脫口而出,隨即又猛然頓住。
應翩翩一挑眉:“嗯?”
鴻雁公主立刻道:“陛下恕罪,罪女的父親重病,兄弟懦弱,無力帶領族人,隻好由罪女挺身而出,撐持大局。罪女心中傷懷,一時未能作答。”
應翩翩歎了口氣,說道:“情非得已,如之奈何。”
他彎下腰來,竟親自對著鴻雁公主伸出了手,說道:“公主,請起吧。”
鴻雁公主抬起頭來,含淚看著他,然後慢慢抬起手臂,要將自己的手搭在應翩翩伸過來的掌中。
男子昳麗,女子嬌柔,這一幕呈現出一種宛若畫卷般的美感,但就在這一刻,鴻雁公主面色忽冷,五指猛然收緊,一手用力抓住應翩翩手臂,另一手毫無預兆地朝著他揮出!
只見鴻雁公主手中一道銀芒伴隨著短促的尖嘯聲,快速向著應翩翩的脖子上抹去!
這股銳利之極的殺氣令房中的所有燈影都為之一飄,映得周圍繽紛迷亂,有種令人心驚的動亂之感。
可是千鈞一發之際,鴻雁公主卻覺自己手腕上驟然一緊,卻是被應翩翩翻腕過來緊緊扣住,背至她身後。
與此同時,那柄已在懷中捂至溫熱的匕首,在應翩翩的頸側生生頓住,刀尖對準了他白皙的脖頸,再也無法接近分毫。
應翩翩修長的手指抵在匕首上,目光淡淡垂下,輕言慢語地說道:“你的機會沒有了。”
房中燈影迷離,鴻雁公主此前一直未敢直視於他,此刻兩人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她才更加清晰而直觀地看清了對方那張精致到毫無微瑕的面容。
鬢如墨染,目似桃花,長眉飛揚如劍,薄唇似抿丹朱,然而目光清冷,令人心中生畏。
鴻雁公主一接觸到那雙無情的眼睛,便覺得那一股切齒的恨意猛然從心底湧了上來,恨聲說道:“你今日隻管殺了我便是!我北狄的死難者在天有靈,終有一日,叫你血債血償!”
應翩翩道:“不錯,不錯,話說的很有氣勢。但正是因為你對朕的憎恨太過明顯,才會讓朕有所察覺,以至於眼下的失敗。”
他微微輕聲:“公主,教你個道理——要成大事,你得會忍。匹夫之勇,毫無意義啊。”
應翩翩越是這般漫不經心的模樣,越是令鴻雁公主心中覺得氣惱,原本正要反駁,陡然聽見對方後一句話,心中卻是微微一震。
她不禁又看了應翩翩一眼,忽然發覺他語氣雖然散漫,咫尺間那雙水墨般的眼睛卻如靜夜深沉,似帶著無限深意。
正在思量之間,應翩翩卻竟然一松手放開了她,退後兩步,說道:“更何況你的恨意,也讓朕感到毫無來由。”
鴻雁公主的行動陡然重新獲得自由,但手腕一麻,握住的匕首已經嗆啷落地。
應翩翩的武功十分出乎她的意料,她一時不敢妄動,只有沉聲說道:“西戎殘忍蠻橫,但我們原本也一直都是敵人,無甚可說,總比大穆表面上假仁假義,背地裡殺害我的父王,奴役我的族人要好得多了!”
應翩翩聽了這話,眼睛微微一眯。
他從北狄跟西戎聯手開始便覺得心中生疑,想不透對方為何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但要猜起來的話,穆國一定是做了比西戎搶奪他們的土地,驅逐他們的子民更加過分的事,這樣想,似乎也只剩下鴻雁公主的親人遭到屠戮了。
應翩翩剛才故意詢問鴻雁公主為何會成為北狄如今的首領,正是要做此試探,眼下總算從對方的話中聽出端倪。
只是這件事情,他卻竟然會從未聽說過,倒也奇怪。
應翩翩道:“公主方才言道北狄王纏綿病榻,臥床不起,此時卻說他已為穆國所害,前後矛盾,倒令朕不解。”
鴻雁公主不禁冷笑了一聲:“你們這些……你們這些詭計多端的中原人……”
她咬著牙說:“惡事做盡,還想欺瞞狡辯!好,你既然裝糊塗,我便明說就是。”
“如果我記得沒錯,正是那一回你領兵在雍州城外打敗西戎王之後,西戎王威逼北狄屈從。我父王原本也並未答應,卻被穆國暗中派人追殺,屍骨無存!最後只有他的一名貼身護衛身受重傷,勉強回來,才告知了我們這個消息,你敢說你毫不知情?”
北狄王的那名護衛帶回了這個消息之後,很快就傷重不治而亡,穆國暗中追殺,北狄一來拿不出證據指控,二來就算是能夠證明他們害死了西戎王,也無法與穆國抗衡,只能硬是吃了這個啞巴虧,但仇恨的種子卻已經在心中埋下。
鴻雁公主怕自己年輕不能服眾,將這個消息秘而不宣,隻說北狄王重病臥床,只有一些北狄高層才知道真相。
當初西戎為了震懾穆國,才奪取了他們的家園,北狄使者向著皇上苦苦哀求,穆國卻因不想與西戎矛盾激化,不肯發兵相救,以致於他們流離失所,不少北狄人早已經對穆國不滿。
如今又是因為擔心北狄屈服於西戎,穆國竟然殺害北狄王,可以說是背信棄義,這令鴻雁公主對他們的憎恨甚至超過了西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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