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兒子頭一次出遠門辦差,應定斌極為不舍,不光一直將應翩翩送上馬車,直到馬車都上路了,他還騎著馬在一邊殷殷叮嚀。
應翩翩正要讓應定斌快點回去,聽到這個名字,卻不禁問道:“洪省?”
他想了想,問道:“是不是一個左側眉梢上長了黑痣的人?”
應定斌笑道:“要不說你從小就聰明記性好,我只在你七歲的時候帶你見過他一面,然後他就外放去了,倒不成想你現在還記得他的模樣。”
這一次應定斌卻錯了,應翩翩會記得這個人,還真不是因為他的記性好,而是書中的原劇情裡,曾經有過洪省的出現。
那是在書後半部分,當應定斌意圖謀反給應翩翩報仇時,正是這個洪省向黎慎韞密報,出賣了應定斌,導致了他事敗之後自盡而死。
應翩翩意識覺醒之後,就派人在京城中尋找過此人,但因為書中對於洪省的具體情況只是一帶而過,給出的信息實在模糊,所以他倒是找出了不少同名同姓的“洪省”,但卻都不是應翩翩想要的那個人。
原來他在衡安郡。
只是不知道這個洪省到底從一開始就是黎慎韞的人,還是後來為立功才出賣了應定斌了。
這一切就要看見人才知道了。
應翩翩的唇角露出一個微笑:“爹,我知道了,到了那裡,我一定會好好拜會洪叔父的。”
應定斌點了點頭,又叮嚀了一些別的,一會讓他想怎樣就怎樣,別受委屈,一會又說出門在外,需得事事小心謹慎,不可魯莽衝動,簡直跟送女出嫁一般患得患失。
池簌坐在應翩翩對面,聽著父子兩人的對話,心中暗暗好笑。
直到應定斌覺得確實不能再跟著了,這才止了步,一直目送應翩翩的馬車走出去老遠,就如同當年頭一次送他上學堂,又覺得欣慰,又覺得感慨。
*
應定斌在的時候,嘮嘮叨叨的有點煩,但是他走之後,馬車裡對坐著的兩個人一時就只剩下了尷尬的沉默。
應翩翩坐在一頭,手裡拿著一本詩集,歪靠在那裡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池簌坐在他對面,身姿卻十分挺拔端正,目光望著桌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其實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應翩翩原本已經不想帶他來了,可是應定斌卻對池簌頗為滿意,弄得應翩翩一時間也找不到理由拒絕,最後隻好還是帶上了這個不省心的姨娘。
應翩翩翻了會書,覺得嗓子有點乾,咳嗽了兩聲,池簌從旁邊拿起茶具,清洗乾淨之後煮了一壺茶。
他的動作不緊不慢,賞心悅目,很快,茶葉就被衝開了,茶香溢滿整個馬車,池簌將一杯茶晾到溫度正好的時候,輕輕推到應翩翩面前。
應翩翩沒抬眼皮,翻了一頁書,伸出一根手指抵住杯沿,把茶杯推了回去。
池簌沒說什麽,好脾氣地拿回去,自己喝了。
過了一陣子,又給他重新煮茶,倒了杯新的,除此之外還配了點心。
看見應翩翩再次要推,池簌歎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從你家裡帶出來的上好君山銀針,宮中賜下的禦流清泉水,烹煮的恰到好處,可你卻一口也不喝,全都便宜了我,唉,好虧。”
應翩翩翻書的手一頓,看了他一眼,只見這見鬼的七合教教主修眉俊目,嘴角含笑,一副討人嫌的奸詐樣子,不禁翻了個白眼。
他放著池簌遞過來的那杯茶不喝,劈手把池簌手裡要喝的茶搶了過來,一飲而盡,這才笑眯眯地放下杯子,道:“嗯,好茶!”
池簌心中好笑,又倒了一杯水給他。
應翩翩喝了茶,轉著手裡的杯子沉吟片刻,過了一會,把書卷起來,在馬車的桌沿上敲了敲,道:“哎。”
池簌抬眼看著應翩翩,應翩翩說道:“我這麽跟你說吧,我不是覺得你哪裡不好,可我這輩子原本是準備無家無室、孤獨終老的,所以咱們不合適,你別白費勁了。回去當你的教主,要男要女,要美要醜,大把大把的人都會送上門來,你盯著我做什麽。”
池簌沉默了一下,問道:“是因為傅寒青嗎?”
應翩翩說:“不是,他可不配。我只是一下子覺得大徹大悟了,人生苦短,精力有限,我更想多乾點能讓我自己高興痛快的事,談情說愛我已經玩膩了,不在其中。”
當聽應翩翩說到“人生苦短”四個字的時候,池簌心裡不免感到有些怪異。
應翩翩今年才十九歲,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就算之前經歷過一些坎坷,也不該會有這樣的感歎。
偏生他說的真心實意,不像敷衍自己,讓人覺得說不出的違和。
難道……他也跟自己一樣,其實是來自別處的靈魂,佔據了這具身體?
不,不像,他對傅家的憎恨,對應廠公,對應將軍夫婦的情感絕對不會是偽裝。
池簌垂了垂眼,很有耐心地問道:“那請問,那些能讓你高興痛快的事都包括什麽?”
應翩翩道:“乾壞事,惹人討厭,對人進行打擊報復,尋釁找茬。”
如果是傅寒青聽見,肯定會說他胡言亂語,但池簌隻點了點頭,說:“記住了。”
應翩翩道:“我沒讓你記,你去尋找自己的愛好吧,模仿別人沒有前途。”
池簌回答:“當年為了登上教主之位,無所不用其極,於作惡一道也頗有天賦,雖不敢說天下無雙,但也絕對是惡棍中的翹楚,歹徒裡的行家,沒想到應公子也有相同的愛好,這實在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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