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那些人將他們保護得足夠好,外面的混亂竟然還未波及這片區域,祈玉迅速遊到水面上,平時一直守在岸邊的人此刻已經不見蹤影,只有門口還有兩個守門的猩紅著雙眼,不斷對他發出呵斥。
見祈玉沒有回去,他們大概以為祈玉聽不懂,捏緊了手裡的棍子,朝小池子走來。
祈玉這時無比感謝自己前段時間的“乖巧”,讓那些白大褂們不再用鎖鏈捆著他,現在只是輕巧巧地甩了幾下尾巴,就將一個人撂倒在地。
然後下一秒,他就感受到了來自肩後的冷風,那是來自另一個守門人的棍子——
“啊……!”
趕在長棍落在肩頭的前一刻,隨著一聲痛呼,那個一身腱子肉的守門人應聲倒地。
祈玉不用回頭,就知道是阿圭也甩了一尾巴。
這條金色尾巴的人魚力氣很大,與人類不是一個數量級,短短幾分鍾後,那兩個守門人就倒在了地上,像兩條死狗。
抱著阿圭衝出門的那一刻,聽到人聲鼎沸、人間喧囂的那一刻,祈玉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真實。
這種久違的感覺讓祈玉停下了腳步,幾乎落下淚來。
人魚沒有淚腺,但阿圭敏感地感受到了,用蹼爪拍了拍他的臉,清涼的觸感讓祈玉驚醒過來。
阿圭雖然能在岸上呼吸,但變不出雙腿,祈玉只能找條大毯子裹著他,抱著他四處逃竄。
研究院的人大概也發現了最珍貴的東西逃跑了,分出一大波人手來抓捕,祈玉一邊躲著這些人,還一邊躲著外面打進來的不知道什麽人,處境凶險異常。
完全不認識路的他很快就被逼到了一個死角,左右都有人來,後面的追兵也快到眼前。
“站住,不許動——”
“再動就開槍了!”
“……小孩?!”
“別,別動手,不是那個組織的人,是兩個外國小孩!”
祈玉意識到左右來的這群人個個都很眼生,但製服他還是認識的——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讓這群人靠近。
因為阿圭不是人。
“阿圭……”
看著那些人逼近,祈玉把阿圭放在身後,試圖說些什麽,然而下一秒他的瞳孔就猛地張開!
火。
一捧驚天大火,驟然從走廊的盡頭升騰起來,像是什麽東西爆炸。火勢迅速蔓延開,夾雜著詭異的植物清香和東西被燒焦的氣味。
那個方向……
是那些白大褂日常光顧的另一個房間!
祈玉一直猜測那裡也藏著個什麽值得研究的生物,但他無法證實,所以一直只是猜測,沒想到竟然那個房間會直接爆炸。
大樓以極快的速度變成廢墟,一片混亂裡,祈玉帶著阿圭連滾帶爬地跑,然而最終被另一群人盯上了,同樣的陌生面孔。
他們已經跑出了大樓,但祈玉能感覺到落在身上的目光,盡管還沒有被追上,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這是遲早的事。
腳下踩到了什麽東西,祈玉猛地摔了出去。
摔到一邊的阿圭爬過來,看著他,忽然輕輕搖了搖頭,眼睛裡滿是悲傷。
他又說了一次:“……走。”
祈玉還有跑步的力氣,但絕沒有帶著阿圭的體力,更何況他如今與人類沒有區別,那些穿著製服的人只會救他,不會趕盡殺絕。
他跪在地上,痛恨起了這種真實。
“……阿圭。”
角落裡,祈玉把阿圭藏在了黑暗裡,語無倫次道,“你聽我說,等我安全後,我絕對會回來救你,我絕對不會把你扔在這裡!不會太久的,你等我,你千萬要等我……”
阿圭虛弱地看著他,金發上滿是灰煙。
祈玉最後抱了他一下,轉身跑到燈光下,膝蓋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然而他再也沒有回去。
——這是他最後一次見到阿圭。
“……”
“不、不要——阿圭——”
祈玉一頭冷汗地醒來。
周圍一片黑暗,卻很溫暖,他意識到自己在柔軟的被窩裡,長長地歎出一口顫抖的氣息。
“做噩夢了嗎?”
秦昭從被窩裡坐起,重新按亮了燈,在床頭櫃上倒了杯水遞給旁邊的一團。
祈玉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撐起半身,一口氣喝下半杯,把杯子還回去:“……謝謝。”
溫水潤過嘴唇上破損的地方,又疼又癢,他抽了張紙巾,小心翼翼地把水漬吸乾淨。
幾分鍾後,祈玉拍拍臉,感覺自己活過來了。
夢境中的感情激烈又真實,可醒來後,又宛如隔著一層紗,一片水,一切都在很遙遠的地方,不再真實。
祈玉自嘲地笑了笑,打算重新睡下去。
然而剛一動,就拉扯到了過度勞累的老腰,疼得他“嘶”了一聲。
緊接著就感到有什麽溫熱的東西順著腿根往下滑,動作僵在了那裡。
秦昭從他的表情明白了什麽,挪過去一點:“我再抱你去衝把澡?”
方才臨睡前不是沒洗過,大概是太深的地方沒弄乾淨,但祈玉不想動了。
雖然暫時是睡不著了,但他一點也不想離開溫暖的被窩:“明天再說。”
秦昭微微皺眉:“放著會生病。”
祈玉已經縮進了被子,隻留個腦袋在外面:“不會,到明天就沒有了,我跟人類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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