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聲音已經非常虛弱:“一定要說的話,大概類比人類的宮巢和未受精的卵子吧。”
祈文光頓時乾嘔得更厲害了——方才他被迫咽下了那團東西,還因為嗆水一連吞了好幾口血水,此刻聽聞這團東西的真身,更是恨不得連胃一起吐出來。
“你……”
“但它們能救你呢。”人魚淡聲道。
祈文光一句話都說不出了,摳挖嗓子的手指僵在那裡,一副既惡心又糾結的模樣。
周尋躊躇了會兒,上前,抱起地上的人魚,小心放回水中。
水裡還有許多魚卵,所以一時間也無法開啟自動清理系統,只能暫且如此。
“謝謝。”人魚很禮貌。
“為什麽海底不適宜生存了?”周尋最終忍不住問,“單純因為大自然環境的改變?還是……人類對大海的汙染?”
人魚的瞳孔已經很散了,但仍舊回答了這個疑問:“大概都有吧。”
大海中屬於人類的痕跡確實很多,石油倒漏、工業廢水、化學武器實驗,無數生靈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
“我不知道我做的是對是錯,”人魚不知看著哪裡,“但我確實……已經將一切都交給你們了。我的後代會由人類誕下,擁有屬於人類的骨和血,在地面長大,而它們也將融入你們。”
那廂祈文光終於壓下乾嘔,赤紅著眼睛問:“咳咳——‘人類誕下’是什麽意思?”
周尋也問出了最想知道的問題:“你……會恨人類嗎?”
可沒有聲音再作回答。
人魚緩緩沉到了水底,失去光澤的尾巴壓在“小珍珠”上,像是附上一層厚實的鱗衣。
哢——
輕微的聲音做結,這段二十幾年前的錄像到這裡戛然而止。
祈玉呆愣愣的,大腦快要停止運轉。
播放器自動播放起下一段。
這段像是各個時間段記錄的合集,主角是祈文光,而周尋帶領的醫療團隊則負責全方位檢測著他的身體狀況。
罕見的遺傳病自動痊愈,所有不知情的醫生看了都無法解釋,只能用醫學奇跡來解釋。與此同時,這個看似幸運無比的年輕男人卻日漸暴躁,腹痛、惡心、乾嘔、嗜睡、噩夢、低燒,幾乎成了他的常態。
白細胞指數居高不下,抗生素毫無作用,甚至用了只會更加嚴重,只能靠葡萄糖維持基本生命需求。
那段日子簡直可以用生不如死來形容。
再後來,身體逐漸康復,取而代之的卻是隆起的小腹。
祈玉無法形容看到視頻裡,那些簽了保密協議的醫生用彩超照出一個小孩的映像時,自己的心情。
他死死捂著嘴,怕自己忍不住吐出來。
這簡直顛覆了他所有的認知。
——與其說是“妊娠”,不如說是“寄生”。
屬於異族的白色卵巢在一個人類體內扎根,寄宿,裡頭藏著的細胞偷偷與人類血液結合,長成一條小魚苗,然後再順著人類的基因、所處的環境,順理成章地表達了人類的基因,成長為一個人類胎兒。
原來他確實沒有母親,他是那個寄生在祈文光身上的怪物。
還不如從試管中出生。
……還不如不出生。
當終於看到祈文光躺在手術台上,主刀醫生剖出一個小小的嬰兒時,祈玉再也沒忍住,俯下身乾嘔起來。
腰部陣陣發癢,仿佛千萬隻蟲子密密啃食,惡心感揮之不去。
視頻還在繼續,待手術床上的人醒後,周尋抱著繈褓裡的孩子滿臉複雜:“真的是個普通的人類胎兒,除了不是從母親肚子裡出來的。”
“你要看看他麽?”
“……”祈文光看了會兒,伸手就掐住嬰兒的脖子,五指收攏,下了死力。
周尋嚇了一跳,連忙把大哭的孩子抱走了:“你冷靜一點!”
祈文光閉了閉眼睛:“處理掉,我不想看到它。”
當然,周尋沒“處理”了這個小孩,而是糾結再三後,將孩子交給了某個偏僻郊區的福利院。
屏幕中的場景對應著屏幕外,同樣簡陋的小床,祈玉余光瞥到床尾的那抹血色,被燙到般迅速移開了視線。
然後再次蹲在垃圾桶邊上,捂住嘴乾嘔。
“你還好嗎?”腳邊一個影子緩緩靠近,周尋關切的聲音也隨之傳來。
說實話祈玉不太好,腰際的癢意愈發劇烈,幾乎到了灼痛的地步,那是情緒劇烈波動下基因不穩,鱗片即將出現的征兆。
他用力擰了把大腿,目光定定地看著身側那道不斷靠近的黑色影子,恍惚間,那似乎成了一個自出生起便時刻跟隨他的惡魔,生來就背負的十字架。
影子越來越大,顯然是周尋已經走到了他身後,似乎正想扶他一把。
就在那一瞬間,祈玉忽然瞪大了眼睛——影子的手裡,有一根針狀物!
電光石火間他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隻本能地抬起頭,偏過一點點距離,一道銀光瞬間從眼球前閃過,針尖甩出幾滴液體落在臉上,祈玉倒吸一口涼氣——
這個距離他根本避無可避!
“喵——”
眼看著針尖就要刺入祈玉皮膚,不知從哪忽然竄出一隻小貓,嘶叫著衝到兩人中間,一頭撞上周尋手腕,針筒順著慣性直接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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