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體內種了噬心蠱，”夏玨繼續道，“給你的是子蠱。你拿著，只要捏碎它，我的心臟就會隨之破碎。”

　　“為何要給我？你以為，我有一天會用得上？”

　　“也許。”夏玨笑了笑。他凝眸望向桂鳳樓的眼神是溫柔的，不像以往那樣，總帶著一點鉤刺、或是焚毀一切的欲望。

　　第75章 賞月 “你叫我什麽？” “阿玨。”……

　　相擁著睡下， 發絲糾纏在一起，桂鳳樓還暗自地在想夏玨剛才那句話……

　　也許用得上，難道你會做出讓我無法容忍的事麽？

　　我怎麽可能狠心對你動手？

　　幽劫還沒有了結， 如今的他絕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死；可是等到他做完了他該做的事，每個情人，他都願意以命相授。什麽樣的分歧，才會令他一心要取夏玨的性命？

　　墨色蝴蝶……桂鳳樓忽而又想， 我見過的。陷入柳懷夢的幻境，困在血池裡時，這隻蝴蝶曾經救過我。

　　蝴蝶，血池，夏玨，柳懷夢。

　　恍惚間， 他好像瞥見了一縷靈光， 卻又不夠明晰。

　　天色昏黑了， 高懸的床帳投下陰影。夏玨的臉頰落在暗處， 他似乎已睡熟，眉目舒緩柔和，不含半分戾氣。

　　桂鳳樓抬眼注視著他， 雙唇微動。

　　阿玨，阿玨。

　　與初見時比， 夏玨的相貌其實沒什麽變化， 是那個年輕的、溫文爾雅的大師兄。他們在出宗門任務的途中偶遇，聯手戰過妖獸，你一口我一口地共飲一壺酒，於山溪畔初嘗了雲雨滋味；曾在九華宗裡當著他人的面說笑，也避開人群， 在幽靜的天柱峰頂、一棵老松樹下親吻。阿玨，那時他就是這麽叫的。每次他叫，夏玨都會應，眸子裡盈著晶亮的笑意。

　　所有的往事他都記得，記得很清楚。

　　桂鳳樓往那人懷裡又鑽了鑽，將人驚醒了。那人仿佛下意識地伸手攏住他，半闔著眼，倦意沉沉地問：“還不睡？”

　　“今晚月色正明，陪我去賞月吧。”桂鳳樓道。

　　愣了愣，將眼慢慢地睜開，夏玨才清醒過來，無奈地歎了口氣。

　　不一會兒，他已抱著桂鳳樓，在鄰水的石台上坐了下來。

　　沒有把衣物穿齊，兩人都隻裹了件外袍蔽體。衣料薄軟，體溫相渡，他們一時間卻未動什麽旖旎心思，依偎在一起，靜謐地望著荷塘上倒映的月影。

　　溶溶的，被夜風一吹即碎的月亮。

　　“阿玨。”桂鳳樓輕聲喚道。

　　抱住他的那人呼吸微亂，生澀地問：“你叫我什麽？”

　　“阿玨。”

　　回答他的不是從前的那聲“哎”，也沒有含著笑意的眼睛，只有愈發凌亂的呼吸，和腰間驟然收緊的手臂。他許久不曾這麽叫過了，在經歷了如此多事以後，他也知道自己傷透了夏玨的心……

　　“阿玨，不管你做過什麽，”他貼近了身後那人溫熱胸膛，低低地說，“就到此為止吧，以後別再做了。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殺你，難道你以為我不會跟隨你殉情？”

　　水面倒影上，他們的衣物交疊，身體相擁，一如從前親密。他的感情一直沒有變過，他愛夏玨，願意為了夏玨而死。

　　沉寂良久，夏玨終於回答了他：“放心吧。”

　　你不會死，我絕不會讓你死，而停手是不可能的。

　　因為我所謀劃的一切，都是為了與你永遠相守。

　　第二天清晨，辭別了蘇城主，一行人便啟程。

　　多了個李少遊，鹿蜀車裡略顯逼仄，倒還坐得下。他往車廂裡看了一眼，搖搖頭，退了出來，化為白狼。

　　鹿蜀車在雲天上馳行的時候，白狼就毛發紛飛奔跑在旁。

　　兩日後桂鳳樓撩開竹簾往外望時，身旁的夏玨酸溜溜道：“舍不得了？”沒理會他，桂鳳樓出了車廂，飛到小白狼的面前，遞給它一塊肉干。

　　“吃點東西吧。”

　　坐在車裡的人都簡單用過了乾糧，而李少遊還什麽都沒有吃。

　　小白狼一怔，睨著嘴邊的肉干，咬了上去。待它吃完，桂鳳樓又喂了一塊說道：“這是我在松江城買來的，比不得你親手做的，只能填填肚子。”

　　為了等他們，鹿蜀車也適時地放緩了速度。

　　李少遊吃了兩塊就不肯再吃，撇開臉道：“多謝，我飽了……嫂子。”

　　“不用客氣，”桂鳳樓心裡浮起一陣酸楚，卻反而露出微微笑意，“你我已經是一家人了，我該照顧好你。”

　　一路上並無意外，順利抵達了碧雲山。“半死生”葉渺，他的洞府就設在亂木崖上。

　　不在最高的峰頂，而是僻遠的谷地，遍地生著奇形怪狀的古木與青碧的藤蘿。

　　“前方就入陣了。”夏玨忽然說。

　　他的掌心懸空托舉一枚黃銅羅盤，盤面上細密篆刻有六十四卦，朱紅指針滴溜溜地轉動，停在了某個方位，恰巧指著一株彎曲若蛇的樹。

　　“葉前輩守禦洞府的陣法？”桂鳳樓道。

　　“嗯。”

　　他們話音未落，不遠處就飄來了葉渺的聲音：“進來吧。”

　　蛇一般伏倒在地的老樹，刹那間變幻了姿態，似蛇軀拱起，化為一道門扉的模樣。

　　桂鳳樓看了眼夏玨，見他點頭，就率先踏入樹門之中。眾人也紛紛跟上，李少遊自然早已變回了人形。

　　林木掩映間，一條小徑若隱若現，還無法望見葉渺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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