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一把環住李少遊的腰, 運起遁術, 帶著人推窗飛出。
這山谷是那人的地界, 必定布置著增長那人力量的手段, 不能留在此處!
片刻後,他們到了峭壁邊,剛要越過去, 就見萬千符咒結為一堵接天光幕,攔在了面前。
桂鳳樓揮手放出劍氣, 雪亮劍光穿入光幕, 又暢通無阻地飛了回來。他試探著向前飛出一截,層層疊疊的符咒根本未曾攔他,咒術的光華,仿佛溫和無害的陽光映在他眉間。而他攬著的李少遊,卻身體一震。
“少遊!”他看到身旁人吐出了一大口猩紅的血, 臉色驟然蒼白。
這些符咒對李少遊來說,竟像是致命的毒物——每個瞬息間,他都更加虛弱幾分。
“是傳送陣。”亂木崖上,夏玨望著空空如也的地面說道,“我試試聯絡桂鳳樓。”
他取出一盞傳訊蓮燈,往燈芯注入靈力。
“看來本體的目標是李少遊,”夏玨在心底道,“他是本體肉身所化,本體要動些手段,讓傳送陣隻由他一人觸發,也是能夠做到的。至於桂鳳樓,恐怕在本體的算計之外。”
“你是說本體盯上了他的力量?”柳懷夢接話。
“不錯。以李少遊的脾氣,應該不會妥協,最終只怕會被本體毀滅。本體得不到他的力量,也絕不能讓我得到。”
聽著這番對話,李緒眉宇間帶著憂慮,卻始終沉默。
掌心光華熄滅,夏玨將蓮燈收了回去。
“聯絡上了麽?”凌虛問道。他清冷的面容上,隱有焦灼之色。
“探查到了他的方位,你們隨我來吧。”夏玨道,催動了遁術。有本體遮掩天機,桂鳳樓如今所在,其實是探不到的,但他多少能猜出來。
在回話的同時,夏玨也在心底說:“如果錯失了李少遊的肉身之力,我就必須盡快吸納凌虛的劍氣。再不能讓本體搶先一步!”
退回到小樓前,桂鳳樓將他抱住的人輕輕安置在一棵樟樹下,背倚著樹軀。
他不能強行突破,李少遊的身體,眼看著無法支撐。
但留在山谷中,似乎也只是等死罷了……就像飲下了鴆毒後,一點點地被毒素侵蝕,一步步地踏上幽冥之途。解藥呢,解藥在哪裡?
給李少遊喂了顆鎮痛的丹藥,讓他好過一些,桂鳳樓就幫不上別的了。
奪舍……是在心神中的廝殺。
“那人”不止搶奪少遊的身體,還在肆意毀壞這具身體。他感覺得到李少遊氣息的衰弱,也能看到他唇邊不住地溢出來的血。流淌在慘白下顎,滴落在衣襟上。
那雙烏黑的,望向他時總藏著濃烈情意的眼眸,也已黯淡下去。
為何“那人”要如此做?如果是為了還魂,本該顧惜他未來的軀體才對!
“撐住。”桂鳳樓替他拭了拭唇邊汙血,柔聲道。
等候在旁的飛劍輕鳴一聲,落入他掌心,他直起身,擋在了李少遊前方。
“楚辰。”桂鳳樓喚道,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他已經猜到了這山谷的主人。那副畫上,其中一人是謝崇寧,是作畫者,也是豎立鎮邪碑的人,與他自己似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桂鳳樓從前就聽說過這個名字。但凡修道者,無人不曉這位憑著一己之力,將人族從妖族的奴役與屠戮中解救出來的聖人。
而提到了謝崇寧,往往也避不開楚辰。他是謝崇寧的大弟子,後來兩人結成了道侶,最終一齊得道,攜手飛入仙界。師徒亂倫,曾在上清界掀起軒然大波,但既然是謝崇寧,時人也不敢質疑到他面前;待到後世,更是流傳為一樁佳話。
如果自己是謝崇寧的轉世,那麽本已飛升的謝崇寧,應是死了。那楚辰呢,楚辰死了嗎,他究竟想做什麽?
湛湛清光,從劍身上綻射而出,桂鳳樓道:“我知道你聽得見。放過他,否則我就將這裡夷為平地!”
他的雙目裡盡是決絕之色。
從幻象來看,這棟小樓是楚辰與謝崇寧住過的地方,藏有許多回憶。他在賭,楚辰不能坐視他毀了此處。
四下裡岑寂無聲。桂鳳樓繼續道:“我數到三。一,二,——”
“夠了。”一個冰冷的語聲從天空飄落,在山谷中回蕩,“你不配拿著他的東西威脅我。”
“不配?”桂鳳樓冷笑,“劍在我的手中,配與不配又如何?你放不放過他!”
李少遊此刻危在旦夕,他對楚辰實在拿不出好臉色。
“你動手吧。”那聲音道,“你以為我很在乎麽?天道崩壞以後,這地方也將淪為廢墟,不過早晚之事罷了。早一天晚一天,有什麽所謂?”
“啊——”本來痛得連話都說不出的李少遊,突又慘呼出聲。
桂鳳樓回頭看去,這次他似乎痛得格外猛烈,身體都痙攣起來。
“少遊!”他將人抱住,飛掠而起。手中握的劍,朝下方迅猛一斬。
銀月般的劍光閃過,煙塵蕩起,小樓破碎坍塌。
這棟矗立了數千年的樓閣,終究化為瓦礫。
不是為了報復,只是說到做到。若他心生不忍,豈非讓楚辰將他的話視作兒戲,也對不起受折磨的少遊?
“鳳樓……”靠在他的懷裡,李少遊像是緩過來一些,輕聲喚道。
“我在。”桂鳳樓摟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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