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鳳樓是被人弄醒的。

　　那人擁他在袞燙懷裡，讓他的退折向凶前，乘受著狂風暴雨般的侵襲。

　　屋裡昏暗，到了夜晚，他眼睛還未徹底睜開，迷迷糊糊問：“是李緒麽？”他入睡前最後見到的是李緒，便下意識地以為。

　　“呵，”抱住他的男人，低笑了一聲，“你這弧厘精功夫不夠，在窗上也能叫錯名字。”

　　“夏玨？”桂鳳樓清醒了，他一個激靈，讓夏玨的呼吸也亂了幾分，“你回來了？”

　　“嗯。”夏玨的攻勢頗為凶猛，語氣卻很冷淡。顯然又開始吃那一句無心叫出的“李緒”的醋。

　　“你去了哪裡？為何我喚你都不回應？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桂鳳樓顧不上哄他，一迭聲地問。

　　“往後我會告訴你的。”

　　“你還想瞞著我？你要保守這個秘密到幾時？”桂鳳樓陡然地發怒。

　　夏玨瞞他的，不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旁人都以為他投敵了！這次皋狼城僥幸無事而已，夏玨若不解釋清楚，旁人都會對他心有疙瘩，自己也無法替他圓過去。

　　面對他含著焦急與怒氣的目光，夏玨道：“等到能說的時候，或許要好幾十年，也或許下個月就夠了。”他為裕色所浸染的面容上，尋不見一絲心虛神色。

　　他的態度，讓桂鳳樓更氣。

　　一個你，一個柳懷夢，都神神秘秘的。

　　他忍住氣道：“你有什麽苦衷，不能對別人說，那就隻告訴我，可好？你總該信得過我。”

　　“我信你，”夏玨垂眸看他，“但還是不能說。”

　　那就是打算，無論有多少難處，都自己一個人扛了。

　　桂鳳樓心裡浮出些酸楚，隨即又湧出更多的憤怒，衝著夏玨，也衝著自己。看來此事嚴峻，而自己的力量不夠強大，不足以幫夏玨解決困境，所以他寧願沉默，也不肯讓自己卷進來。

　　懷抱著他的夏玨，就見他的神情，漸漸地變了。

　　連欲望之色，都褪得乾淨。

　　忽然反手捉住他的腕骨，注入靈力探查起來，片刻後桂鳳樓道：“我有件事不解。早在多年前，你就是九華宗首席弟子，離返虛境也隻一線之遙，這些年竟然原地踏步——你閉關兩年，好像也沒有寸進，你到底修煉了什麽？”

　　以夏玨的能力，只要突破返虛境，便會即刻晉升為長老，但他偏偏始終卡在這裡。

　　桂鳳樓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說出的話也越來越刺耳。

　　“是不是因為你總追著我跑，將心思放在我身上，才會如此？你難道就不會厭倦？”

　　“不會。”夏玨隻回了兩個字。

　　“可是我會。”

　　夏玨凝視他，笑了，笑裡帶著自嘲與痛楚：“究竟是誰讓你受了委屈，你不衝他發火，卻要發泄在我身上？”他低頭，似乎想要再度親吻桂鳳樓，卻是一口咬在了頸側，咬得極重，滲出血來。

　　及至抬起頭，他的神色又變得平靜，低聲問：“疼麽？”他伸出手來，掌心放出綠光覆在傷處，替桂鳳樓將傷口治好。

　　“你好好睡吧。”夏玨丟下這句話，就抽身，披起衣物下床走了。

　　頭也不回。

　　桂鳳樓半倚在床頭，默然望著他背影消失。

　　多數時候，他是個性情和悅、也好說話的人，但有的時候，會從骨子裡鑽出一股戾氣。從幼年他接過了那把劍，他就知道自己的宿命與責任，也知道自己，斷絕了進階之路。

　　他自願地，為了拯救世人，永遠沉淪在紅塵間……

　　可他難道從無怨言？

　　他深愛的戀人，總有一天都會拋下他，離開他。現在去想，或許還太早，可他已經仔細地想過了。現在的歡愉，最終都會變作痛苦；握在手心的珍寶，都將化為塵沙。

　　既然如此，他又怎能消弭心底滋生的這一絲怨恨？每當這怨恨探頭的時候，他就忍不住要傷人傷己。

　　他知道剛才那番話刺傷了夏玨，但他談不上後悔。夏玨若能放下他，安心修行，反倒比現在，要活得好上許多。

　　第51章 香霧 濃烈的芳香散了開來，粉紅香霧迷……

　　桂鳳樓第二天醒來時， 又開始想念夏玨。

　　要低下頭，說幾句軟話哄回來，也不是不能， 但現在低頭，未免太早了些。

　　早飯從廚房送過來，李緒和李少遊也一並來了。

　　“你可有見到夏玨？”他問李緒。說不定夏玨負氣而走後，跑到某處高樓頂上吹了一夜冷風， 又或者去城裡客棧投了宿……總之不曾走遠。

　　“咦，夏道長昨天回來了嗎？”李少遊有些驚訝。

　　“我以為他昨夜在你屋裡。”李緒冷淡道。是你的枕邊人，來問我做什麽？

　　他確實知曉夏玨昨晚回來過。桂鳳樓在這別院中養傷，有數名下人在側廂房裡隨時候命，以防他有什麽需要。定是下人們瞧見夏玨出入房中，給李緒報了信。

　　“他回來過， 又走了。”桂鳳樓道， 他不願意多說。看來夏玨是氣狠了， 到一個沒人知曉的地方去了， 過幾天他傳訊過去，哄一哄吧。

　　他隨即想到，如今的李緒似乎越來越像夏玨……也開始吃醋了。

　　他們兩人氛圍微妙。李少遊聽見了大哥的話， 看看李緒，再看看桂鳳樓， 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就在沉默中， 兩雙眼睛的注視下，桂鳳樓坐在床頭，把一份口味清淡、品種卻很豐富的早膳吃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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