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鳳樓沒有多推辭,收了下來,把人送走後,又繼續打坐。
這回,他很快就睜開了眼睛。
有人來了……正是他等的人。
敲門聲響了三下,院門開了。
桂鳳樓打量著面前的人。
發冠高挽,道袍潔淨,身姿清逸出塵。背著一把長劍,周身散發凜冽劍意。和先前比,是判若兩人了。
玄天宗執劍長老凌虛,原來是這樣的麽?
“凌兄。”桂鳳樓笑著道。
“……桂道友,”凌虛遞來一物,“承蒙相救,這是謝禮。”
不似玄天宗送來的那些,他手中之物沒有用華貴的匣子裝著,一眼就能看分明,是塊表面黝黯、毫不起眼的石頭。
但桂鳳樓認得出來,這是天材地寶隕鐵。
這麽一大塊,足可打造天下排得上號的神兵利器。
“不必客氣,”桂鳳樓道,“貴派已送過謝禮來了。”
凌虛搖頭:“這是我的謝禮。救命之恩,無以為報。”
他態度堅決,桂鳳樓也隻得收下。
凌虛送完謝禮,仍站在那裡。桂鳳樓有心等他說話,對視片刻,笑道:“凌兄可要進來坐坐?”
“不必了。”凌虛終於開口,“我見你佩劍,修習的也是劍道,可否與我切磋?”
“好。”桂鳳樓一口答應。
“不愧是執劍長老,剛才那一劍,真是……”
“那位桂道友的劍法,也很精妙!若是我,絕對接不下凌長老這招。”
自七日之前起,接連幾日,風雪無阻,桂鳳樓和凌虛都在玄天宗最高的穹廬峰上切磋劍術。從清晨至日落,穹廬峰頂都是劍氣衝天。
他們的比試並未避著旁人,自然引來許多看客。
玄天宗的弟子們,不敢去打擾他們,紛紛來到最近的山峰觀摩,時不時交頭討論。
一名劍修弟子正看得出神,忽聽旁邊有人道:“請問道長,那位是誰?”
他回頭望去,問話者眉眼溫文,身著玄衣,衣襟袖口以銀線繡有蓮花,與玄天宗的藍白道袍不同——是從九華宗來的。身後還跟著一對少年男女,也是玄衣銀紋的裝扮。
劍修弟子略略一想,據說那個名叫桂鳳樓的少年,也是從九華宗來的,這人問的便是凌長老嘍?
“那是我派的執劍長老凌虛凌真人。”他答道。
“多謝。”對方點點頭。
劍修弟子便又觀劍去了,耳中聽到那兩個少年男女在小聲嘀咕“沒想到桂師兄也在”“大師兄果然是來找他的呀”。
穹廬峰上,比試仍在繼續。
似星河倒灌入人間,若驚濤,卷起千堆雪。
這是今日的最後一劍了。
沒有出聲,但兩個人都有了這樣的默契。劍光斜斜交錯,而後同時消散。
絞碎萬物的劍風,也瞬間消弭。
這座山峰極高,因此也極冷,常年飄著鵝毛大雪。劍風消失的刹那,紛揚亂雪,再度從他們之間落下。
他們在雪中對望。
桂鳳樓忽然甩了甩頭,甩落以金冠束起的發絲間的幾片雪花,笑道:“好大的雪。”一縷碎發飄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他抬起手,隨手撩到耳後。
“……的確很大。”素來寡言的劍修,只能如此附和。
桂鳳樓又笑著說:“和凌兄的比劍著實暢快,明日再來?”
“明日再來!”凌虛的聲音裡,難得地有了情緒。
和凌虛告別,下了穹廬峰,桂鳳樓禦風而飛,很快落在這段時日裡他所住的小院中。
他微微一怔,看到庭前有個人等在那裡。溫潤儒雅的臉,宛如美玉琢成,衣袍漆黑似最深的夜色。
九華宗首席弟子,他的大師兄夏玨。
他還未開口,對方已瞥了他一眼,語聲冰涼:“又一個?”
第2章 夏玨 迷亂的潮水退去,遺留下遍地尖銳……
桂鳳樓笑了笑:“什麽?”
“又一個柳師弟。”
唇邊笑意未收,桂鳳樓道:“九華宗人人都認得我,我這次下山還不知要結識多少人,難道個個都是柳師弟?”
夏玨眸色幽深,定定看他,忽而一笑:“我倒寧願是我看錯。”
桂鳳樓不願與他在這件事上多糾纏,便問:“你是來找我的麽?”
“嗯。”夏玨道,“我來看你。”
“看一眼,就走?”桂鳳樓注視他。
“我知道你這次下山,事關幽劫,有些要緊的事做。我奉師尊之命,前來助你一臂之力。”
師尊之命麽……
“我的確需要人手,你來得正好。”桂鳳樓道,“下山前我卜算過,幽劫之勢,將要愈演愈烈。我需要你,留在我身邊。”
夏玨的眼神變了變,卻未說什麽。桂鳳樓又回頭,往某處看了一眼:“我也需要他的力量。”
“你說的是玄天宗執劍長老,凌虛?”
桂鳳樓點點頭:“這些天來我每日陪他練劍,是因為他身陷幽劫三十年,神智混沌,耽於修行,掌中劍已然遲鈍。我要助他撿回昔日的劍法,而後說服他,跟我一道走。”
“我記得三十年前,他就是為了護一城百姓,以身抵擋幽劫,才入魔瘋癲的。”
“是。”
“所以他決不會拒絕你,你心裡也清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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