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欲拖延下去, 也不會手軟,楚辰手上沾了無數人命, 更與自己有血海深仇。
再有前世糾葛, 也早就隨流水而去了。
“鏘”的一聲龍吟,長劍直指天空。
在同時,妖獸揮動了雙翼,翼間帶起的狂風向地面席卷而來。
飛沙走石,天地昏暝。桂鳳樓什麽都看不見了, 他再還神時,周圍已變了模樣。
他身在一個狹窄的小界域裡,此地空無一物,前後左右上下,都被淺淡的白霧阻攔。
透過這層白霧往外望去,只能看見一片夜空般的深邃黑暗。
他好像變成了一隻流螢,趁夜色被囚進了合攏蓋子的琉璃罐裡。
“這、這是怎麽回事?”有人問道。
桂鳳樓轉過頭去,發現不止他,罐子裡還有另一隻“流螢”——方華。這位醫修剛剛來找他,似要說些什麽,他沒來得及問,就陡生變故。
“大約是敵方的空間法術。”桂鳳樓回應。不知是只有他和方華被移來這裡,還是在場眾人,全部被瓦解分割?他們本來人多勢眾,這一優勢現在已蕩然無存。
桂鳳樓邊接話,邊凝出劍氣,一揚手,向外界擲出。
方華也醒悟過來,從乾坤袋裡拿出了某物,單手掐訣,掌心的那枚種子即刻吐露新芽,迅速地生長壯大,不一會兒就化為藤蔓,朝面前的白霧鑽去。
不見了……桂鳳樓眉頭蹙緊。劍氣甫一飛離“罐子”,落入界域之外,就在心神中失去了感應。
他望向方華,方華正捉起藤蔓查看,隻拎起了半截。藤條在鑽出白霧的刹那就斷裂了,斷面光潔,猶如刀削。
看來外面的“夜空”,要險惡得多,不能強行闖出。
“小心!”余光掠過一抹黑影,桂鳳樓揮劍斬去。碩大的獸爪猝然間從外界探入,抓向了方華,又被劍氣逼開。
獸爪退縮,又變換方位抓來,桂鳳樓持劍,身形如電,一一阻攔。
他有些吃力。此地狹小,他根本施展不開,還要顧忌著不能誤傷方華。
“方兄,你且自保,我顧不上你。”他無奈之下道。
看出他的窘境,方華說了聲“好”,望空拋出一幅五色旗,飛至頭頂,展開的旗面徐徐飄揚,朝下方投射防禦結界。他凝神靜氣,持續往旗中注入靈力。
桂鳳樓還在廝殺,與那神出鬼沒的獸爪。隨著他閃躲遊走,一枚枚雪芒般的劍氣逐漸分布在小界域裡,結成劍陣。
他的劍極快,出手極果斷,此刻衣衫上已染了血——有他的,也有那妖獸的。
妖獸始終不見全貌,那蒼青色的利爪上鱗甲剝落,汙血滲出。
兩方越戰越是激烈,劍光與爪風混成繚亂光影,方華看得心驚,幾乎都忘了自己也身陷危局。
驟然間,他瞧見利爪閃現,從桂鳳樓前胸扎入,緊接著貫穿而過,帶起了飛濺的鮮血,粗壯的指爪將桂鳳樓的身子都提了起來。方華呼吸一窒,還未叫出聲,卻見環繞周遭的劍氣,齊齊一震,盡數向獸爪攢射而去,頃刻將其絞為碎末。
與之同時,桂鳳樓的身影陡然化虛,真身在幾步外浮現。他臉色蒼白,左肩下也破開了創口,他伸手捂住喘息,血水從指縫間湧出。他是以身誘敵,在利爪穿胸的刹那,才換作劍意分。身。
那妖獸失去一爪,攻勢暫歇,方華連忙叫道:“進來,我為你療傷。”五色旗投下的結界漲大了些許,試圖將桂鳳樓容納進去。
“不必,還不是療傷的時候。”桂鳳樓拒絕。他隻停頓了片刻,一劍斬出,又迎向了偷襲而來的獸爪。兩方再度陷入苦戰。
方華看得焦急。他身為醫修無力助戰,本來也習慣了躲在後方,今日他卻心神不定,直覺不能再袖手旁觀下去。先前他來找桂鳳樓,正是為了送藥——桂鳳樓表面上並無異樣,但在救下松江城後一連昏睡了多日,顯然已落下病根需要調養,因此他趁著幾日空閑煉製了一爐丹藥。不料話還沒說,藥也沒送,就先困在了這裡。
他沒再多想,置身在五色旗下的防禦結界裡,雙手結印,開始運轉一個療傷咒術。自他指間,飽含溫和水性的靈力化作一尾尾翠綠魚兒,遊弋在空氣中,紛紛湧向桂鳳樓。
遊魚循著桂鳳樓的傷處,擺尾沒入,傷口瞬間便開始複原。
他一心兩用,邊維系著五色旗的結界,邊施展頗為耗費心力的治愈術。起先還能支撐,數十息後,方華的心神稍稍松懈了半分。
“方兄!”
待他聽見桂鳳樓的驚呼,已是遲了,妖獸覷準他的空隙一爪抓來,磅礴巨力之下,五色旗化為齏粉,他也被碩大獸爪攥在了掌中。
身體被絞緊、擠壓,血肉生疼,方華卻覺不出多少痛楚,他的心沉了下去,沉進冰冷的水底。他出身名門望族,不曾經歷過險惡,雖然從骨子深處湧上來一絲懼怕,更多的卻是不甘。他的心高氣傲不容許他丟臉,還是在桂鳳樓的面前!
他注視著桂鳳樓。桂鳳樓還鎮定,說道:“放開他。楚辰,你我的爭鬥,不必把旁人牽扯進來。”
沉寂片刻,虛空中傳來了那妖獸的回應:“哼,我本來也不打算理會他,奈何他非要插手替你療傷。要我放過他,只有一法,你站著不動受我一擊,把他治好的傷再還回來。”
方華當然也聽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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