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對跪成一片的學子漠不關心,或者應該說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徑自走到曹時榮跟前,口中直抱怨道:“舅舅你們走得好慢,我在泠凌台等了許久了都不見人影,害我不得不與專門出來尋你。”
“你……殿下怎麽過來了?!”
三皇子嘻嘻一笑:“聽說舅舅召集了一群學子鬥詩,這等熱鬧之事,我哪有不來的道理!”
他頓了頓,又說道:“不止我,如歌王並羌國皇子也在。距山莊十幾裡外是羌國皇子下榻的驛站,聽聞山莊裡有學子舉辦詩宴,羌國皇子頗有興致,恰逢如歌王也在,兩人便一道過來了,如今正在泠凌台上等著呢。”
什麽?!
葉莊也來了?!!
蘇長音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上次見面他才把葉莊氣得拂袖離去,如今上趕著往他面前湊,這不是自己找死麽?
他簡直恨不得扭頭往家裡跑,偏生曹時榮還一臉受寵若驚地說道,“既如此,那我們快快過去。”
“不急。”三皇子擺了擺手,狀似不經意般問道,“方才大老遠的就聽到你們在爭吵,倒不如說與本殿聽聽,都是誰在吵,吵的都是什麽事情。”
他說著,目光緩緩落在杜添月身上,眼中隱含鬱色詭譎。
……等等!
蘇長音回過神來,心中驟然拉響警鈴!
曹時榮是三皇子的親舅舅,遲歌又是曹時榮表弟,以三皇子那凶橫的性子,如今故意提起,分明是要興師問罪。
但杜添月顯然沒被唬住,他抬起頭目光直視三皇子,從容笑道:“回殿下,方才正是我與曹時榮起了爭執,無非是聽他言語措辭不當,故而出口糾正罷了。”
“胡言亂語!”曹時榮氣急敗壞。
“我自然知道曹兄並非本意,但你在皇家山莊大言不慚自稱主人家,若傳出去只怕要落得一個大不敬之罪,我忝為同窗,怎麽忍心看曹兄身陷於這等緋言緋語之中?”杜添月說著,眼睛卻直直看著三皇子,“三皇子通情達理,想來應當是不會責怪的。”
杜添月三言兩語給三皇子扣了一頂高帽子,又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倘若三皇子真的犯難,眾目睽睽之下,一不小心便會落一個不賢好憎的名聲。
“哦?”三皇子饒有興致,但眼裡卻沒有多少笑意,面色漸染寒霜,“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嘴,杜家的神童,本殿今日算是領教了。”
“不敢當不敢當。”杜添月泰然自若。
曹時榮面色鐵青,雖然有心解釋,但根本辯不過杜添月,未免徒生事端,只能急忙道:“時候不早了,在此事糾纏並無意義,別讓貴賓們久等。”
三皇子聞言,冷哼一聲,不再糾纏。
“眾人都隨本殿來罷。”說罷,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學子們連忙起身跟上。
一行人順著山湖往上走,或許因著有皇子同行關系,學子們一路顯得拘謹了很多,一個個大氣也不敢喘。
沒過多久,遙遙就見湖泊盡頭一處廣闊的圓台,朱紅雕欄,華縵輕垂,上書‘泠凌台’三個大字。
圓台上擺滿了座位,宮女侍衛侍立左右,兩道高大身影端坐上首。
左側那人一身絨衣,赤.裸健碩的手臂搭著扶手,相貌帶著異族血統特有的深邃英挺,然而眉眼轉動間卻隱隱透著凶悍血氣,一看就是不好惹的角色,正是羌國皇子。
只見羌國皇子微微偏頭,向身旁一臉冷淡的男子說些什麽,那男子身著一襲紫金華袍、峨冠玉綬,正單手支頤姿態散漫地倚靠著扶手,漫不經心又顯得貴氣逼人,正是葉莊無疑。
蘇長音抬頭一見葉莊,慌得心跳亂了幾拍,下意識想移開視線。
葉莊若有所覺,微微側頭,銳利的視線隔著湖水秋波望了過來,發現是蘇長音,目光幽深,隨後緩緩勾起唇角。
一瞬間冰冷血腥的氣息撲面而來。
“……”蘇長音打了個哆嗦。
實不相瞞,他有點方。
……
……
相比上次見面,葉莊似乎清減很多,唯一不變的只有那身冷冽冰寒的氣勢。
僅僅只是一個眼神,蘇長音卻感覺到有一把刀扎在自己身上,登時一個激靈——該死的,葉莊該不會要興師問罪吧?
這個念頭剛閃過腦海,就見葉莊輕描淡寫地移開視線,仿佛素不相識。
蘇長音:“……”
總覺得他在嚇人但卻找不到證據。
不過好在葉莊並沒有對他發難,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攥緊的拳頭松開,掌中濕漉漉一片,這才驚覺自己不知何時竟捏 一把冷汗。
眾人入了台中,一群學子又呼啦啦見禮,三皇子立在最前面,衝葉莊笑道:“路上遇到些岔子,讓堂兄久等了。”
三皇子一反常態,笑容裡透著幾分小心討好,然而葉莊卻巍然不動,甚至連一個眼神都沒給,隻淡道:“無妨。”
葉瑢臉皮一僵,深吸一口氣,抬腿在一旁的位置上坐下,面容隱隱露出幾分難堪。
“這就是你們大梁朝的學子?”一直默不作聲的羌國皇子終於開口,他姿態隨意地倚坐著,野狼一樣凶悍的深目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下首的學子,沉著嗓音吐露一口流利的官話,“雖不及我羌國男兒健碩勇猛,但也算得上朝氣蓬勃,都說大梁是禮儀之邦,也不知學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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